第144章—— 是夜。 整个皇宫张灯结彩，好不奢华热闹。 作为这次晚宴的主角之一，谢灵此时已换上了盛装，姿态端庄地坐在朝臣家眷的位置上。 他衣着鲜艳，红唇如血，眉眼凌厉，精致的妆容下，一张脸美得极具侵略性。 哪怕是低垂着眼睫，淡漠不语，在晚宴上也备受瞩目。 好在，比谢灵更引人注目的，是坐在右方的苍国使团一行人。 许是苍国新帝登基的原因，此次出使慕国的使团成员，竟全都是年轻的新面孔。 全然不似上次出使慕国的使臣，他们举止言行，全都进退有度，颇有气度。 尤其是，坐在首位的那位年轻使臣。 对方不过三年，便从籍籍无名的书生，爬到了尚书之位，很得新帝重用。 众人偷偷打量着一行人，心里却有些奇怪，这提亲使团千里迢迢赶来，却是连求娶的谢灵看都不看一眼。 也不知是规矩严格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…… 众人暗自猜疑之际，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唱，一袭红衣的慕晚烟现身了—— “臣等恭迎陛下！” “苍国使臣见过陛下！” “众卿平身吧。” 清柔如玉击般的声音响起，所有人抬起头，在看到那坐在高位上的人时，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惊艳。 今夜的慕晚烟穿了一身交领朱槿色长裙，墨带束腰，不堪盈握，层层叠叠的裙摆，如盛开的海棠花，绣着暗金龙纹的黑边袖口，露出一截纤细皓腕。 她本就生得雪肤红唇。 今夜上了妆，衬得肤色愈白，唇色愈红，眼波流转间，美得像是幅色彩浓烈的画。 偏她光洁额间，还点了颗鲜红朱砂，灼灼似火，整个人秾丽艳绝，美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。 就连卫枫，在看到慕晚烟容貌的一瞬间，都有片刻的愣神。 但他很快垂下眼，将那份不该有的惊艳压了下去。 慕晚烟见众人神色僵硬，便说了句：“今夜只是为使团接风而已，诸位不必这般拘谨。” 很快，在轻柔的歌舞助兴下，宴会上的气氛和缓了不少。 慕晚烟坐在上首，自然而然注意到了右边的苍国使团。 令她意外的是，那个坐在首位的苍国尚书，比她想的还要年轻，而且生得十分俊美。 对方一袭竹青色长衫，面如玉冠，眉目如画，端方坐着安静不语时，有种温润斯文的书卷气。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…… 因为脸盲，慕晚烟看人的脸都是转瞬即忘，平时只能通过方位，和对方的衣着举止分辨身份。 因着那份莫名的熟悉感，她便多看了卫枫几眼。 只这多出来的几眼，便在众人的心里掀起波澜。 “卫尚书，慕国的陛下正在看你呢。” 坐在卫枫身边的左侍郎，压低了声音调侃了句。 卫枫端着酒杯的手一顿，唇边快速闪过一抹讥讽的弧度，“怎么，左侍郎竟是不知吗？” 左侍郎一脸困惑，“知道什么？” 卫枫低声道：“自然是，慕国女帝生性暴虐，荒｜淫｜无道，最喜俊美男子的传闻啊……” 闻言，左侍郎笑着摇了摇头。 “尚书大人，既是传言，自然不可尽信。” “依我看，慕国女帝并不是那样的人，她生得这般花容月貌，又权倾天下，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？” “否则，皇上怎会这般放低姿态，做出求娶敌国女帝的壮举呢。” 左侍郎说完，红着耳尖，偷偷瞥了眼高座上的慕晚烟。 想他也算是个英年才俊，也曾遇见过不少容貌姣好的女子，却也不曾动过心。 他曾引以为傲，认为自己心志坚定，如今看来，不过是因为遇到的都是些庸脂俗粉罢了。 也是直到现在，他才明白皇上为何会这般痴心。 如此容貌绝世的女子，谁能不动心呢…… 卫枫将左侍郎的神情收入眼里，握着酒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，手背青筋暴起。 高位上的目光还在继续，卫枫像是才感应到一般，缓缓抬起眼，越过人群，与慕晚烟的目光对上了。 他指节用力泛白，眉眼却愈发温柔，甚至对慕晚烟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，无声说了句什么。 两人“暧昧”的互动，没有逃过容隐等人的目光。 容隐清冷的视线在卫枫和许言初的身上转了转，又落回了慕晚烟的身上。 他可没有忘了许言初曾与陛下走得近，更是当众为了陛下，顶撞过自己的事。 如今，有了一个许言初还不算，陛下竟是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翻版的许言初…… 容隐薄唇微抿，眉宇冷了几分。 而要说最难受的，必然是许言初本人了。 看着那个气质穿着都与自己相似，甚至就连官位都和自己一样的卫枫，许言初心头有些堵。 可此刻，陛下的眼里只有对方，并没有他…… 全然不知自己被误会了的慕晚烟，对于卫枫并其实没有任何想法，也不在意对方到底说了什么。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，在卫枫对她淡然一笑后，并没有回应，而是看了眼左侧。 在按照官位找到户部尚书的位置时，她果然看到了同样身着青衫的许言初。 难怪她总觉得这卫枫眼熟，原来是因为对方的气质像极了许言初！ 同样的气质温润，同样的爱穿青衫，可不就是许言初吗？ 解开了心头疑惑的慕晚烟，不再去看卫枫，而且思量着，这次使团提亲要怎么推拒。 她的冷淡和无视，让卫枫脸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去。 慕晚烟，好久不见。 不过三年的时间，你竟是一副将我全然忘记了的模样。 你究竟是在装模作样，还是真的忘了自己做过的孽了呢…… 眸色愈发黑沉，卫枫斟满酒，端起酒杯，对着慕晚烟笑容温和，姿态谦卑。 “陛下，臣等受吾皇之命，代表吾皇前来贵国提亲，为表敬意，微臣敬您一杯。” 眼见苍国的使团代表都已经放低了姿态，慕晚烟自然不能推拒。 她端起酒杯，也仰头将酒全部喝下。 苍国随行的臣子，见卫尚书终于开口表明了来意，也忙恭敬地跟着表态。 毕竟现在是他们的皇帝求娶慕国的女帝，都是一国之君的身份，他们身负这前无古人的任务，不放低姿态怎么行？ 于是，慕晚烟被苍国使团以各种恭维讨好的理由，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。 就连慕国的大臣，也都被不露痕迹地夸了一番，气氛诡异的和谐热闹。 饶是迟钝如慕晚烟，都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。 谢灵虽是京城第一美人、慕国丞相嫡女不错，可苍国这次提亲，姿态是不是有些太低了？ 尤其是在听到使团说出的天价聘礼后，慕晚烟心中的疑惑更重了。 黄金白银、锦罗绸缎都暂且不说，光是那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，使团竟然像批发大白菜一样，带了好几车！ 如此舍得，是苍溟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了吗？ 心下一沉，慕晚烟秀气眉尖蹙了起来。 她抬起手，严肃道：“且等等。” “诸位使臣，朕知你们皇帝的心意。” 慕晚烟的目光落在了朝臣女眷那一片，揉了揉太阳穴。 她因为喝了不少酒，已经醉了六七分，玉面绯红，一双眸子水汽迷离，严肃起来也毫无威慑力，倒是艳丽妩媚，美得惊心。 好在她脊背挺直，坐姿端庄，压住了风情，让人痴迷，想接近却又不敢触碰亵玩。 缓了缓，慕晚烟继续道：“按理来说，能得你们皇帝青睐，缔结姻缘，本是好事一桩。” “可朕却觉得，要两情相悦，方才称得上是好事，诸位使臣以为呢？” 闻言，使臣们慌了。 一时间，众人都不敢表态。 他们不知道慕晚烟的意思到底是同意，还是不同意，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卫枫的身上。 卫枫也不含糊，直接问道：“恕臣愚钝，不知陛下何意，还请陛下明示。” 慕晚烟铁了心不答应这次提亲，决定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，“谢灵。” “陛下，臣女在。” 众使臣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谢灵，不知道慕晚烟想要做什么。 虽然这个谢灵长得雌雄莫辨，姿色不俗，却是无法和慕晚烟相提并论的。 难不成…… 女帝慕晚烟是打算用这个谢灵来搪塞他们？ 很快，他们就看到慕晚烟指着谢灵，对着他们说：“朕只怕要让诸位失望了，谢灵已心有所属，朕从不做棒打鸳鸯之事，这门亲事，朕不会答应的！” 此话一出，左边的慕国众臣一片哗然。 而右边的众使臣却是彻底傻了眼。 合着慕国女帝根本就不知道，他们皇上求娶的是谁吗？！ 亏他们之前还暗自庆幸，觉得慕国女帝和朝臣们都这么和善好说话，原来慕国上下竟是以为，他们想要提亲的是个朝臣之女！ 场面混乱之际，慕晚烟似乎听到有人在笑。 那笑声很低，却像是清风拂面，温柔好听。 很快，笑声越来越大，似乎包含着一抹讥讽，可细听去，那讥讽又消失了。 所有人都慢慢静了下来，慕晚烟抬眸望去，撞进了一双格外幽深的眼。 而这双眼的主人，正是苍国使团代表卫枫。 他站在人群中，脊背挺拔如竹，俊美的脸上还挂着笑，温润褪去，神情古怪地看着慕晚烟，一字一句道—— “怎么，陛下竟是不知，我们此次前来求娶的人，是陛下您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