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蔚跑到近前，两手一拱，脸上堆满了职业的谄媚假笑：“百里大人，您这是在？” 百里颜回过神来：“是魏大人啊，你来得正好，你也来试试。” 说着就把鱼竿递到魏蔚手里。 “你往下看，对对，就是那里，手稳住。” 魏蔚手提着鱼竿，一把山羊胡在风中凌乱。 “百里大人……这是要我往哪里看呐？” 这大漠的城墙上也没有鱼啊！ “哈——” 只见锲加思兰一伸长臂，打着哈欠，走上了城墙。 他抬眼一看：“我早就听说中原人男子到了年纪就喜欢钓鱼，果真如此啊。” 魏蔚慌忙摆手，该不会被金主当成傻子了吧。 “百、百里大人，你倒是说句话啊。” 百里颜一脸认真：“别动！” 百里颜伸手把长杆扶正，直直地伸出墙外，直到长杆尽头的细线平稳了，她探出头去。 “你们往下看。” 魏蔚和锲加思兰同时伸出脑袋，二脸茫然。 “看什么？” “看到墙根和那石块离了多远吗？” 二人再一看，那细线下面绑的不是鱼饵，是个小石块，石块几乎垂到地面，而墙根缩在石块这一侧，石块和墙线还离着好几人的距离。 二人再次茫然，只听百里颜继续说。 “建城的时候，城墙的墙面不是完全垂直地面的，最稳固的做法是向上斜收约5度，划重点啊各位！这根杆子的长度是经过三角函数计算的，如果城墙的结构是稳固的话，下面石块应该刚刚好落在墙根处才对！” 魏蔚心想，她在说什么？ 再看一眼锲加思兰，还好，金主也听不懂，那我就放心了。 百里颜见二人毫无反应，气得像跳脚的数学老师，答案都喂到嘴边了，怎么还是交的白卷！ “这就是说，现在城墙的结构很不稳固！特别是我们站的这个位置！” 这下魏蔚听懂了：“百里大人真是专业，依大人之见，现在该怎么处理？” 百里颜纤手一划：“从这脚底下开始，底部加桩，往上加固。” “是是……” 魏蔚一边点头，一边暗中撇向锲加思兰。 修城可以，但是技术人员说的不算，还得看金主爸爸肯不肯买单。 锲加思兰抬了抬带疤的眉峰：“最快几时能完工？” 百里颜：“如果能再加五百人，三个月能完工。” 锲加思兰：“好。” 锲加思兰一展衣袍，转身要走。 魏蔚满头冷汗，你就一个好字？金子呢？人手呢？ “等等——”百里颜叫住了锲加思兰。 “能向你再借些金子吗？我会上书朝廷，一并奉还。” 锲加思兰冷眼回身：“不要跟我提‘借"字。” 不出三日功夫，人手和金子都到齐了。 人手都是雇佣南边城镇的雍人，进城的时候都由魏蔚亲自把关，验过身份。 也果真像锲加思兰说的，没有让百里颜担心过经费。 加固城墙的进度很顺利，远处的石锤阵阵作响。 百里颜走到原先修补好的墙角边，伸手抚过墙面。 很快，这整座城池都会向这里一样坚固。 她悄然从怀中拿出半只铜铃，挂在墙上。 斜阳照的铜铃熠熠生辉。 在铜身内侧，有一行小字，像是中原的文字，但是百里颜却看不懂，像是偏旁部首胡乱拼成的。 她想起那夜和他的对话，她想了很久，为什么他总是提修城的事，与他何干？ 但是他的话确有深意，城池的安全不能只依靠坚固的城墙。 可是，人心，如何可敌？ 百里颜想得出神，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城墙的角楼之上。 现在已是黄昏，落日垂在天边，将那层叠的云彩映成橙红。 远处的雄鹰在残阳中盘旋，羽翼飞旋之间，上演着大漠日复一日的强者之争。 百里颜脚下是木条临时架起的支护，工人们已经下了工，耳边只有旷野上的夜风。 “你也想长翅膀？” 身后忽然传来锲加思兰的声音。 百里颜一惊，才发觉已经踏在了架空的木板边缘，脚下的地面距离自己足足有十丈之远。 “我没注意……” 百里颜想小心退回，却发觉身下已经腾空。 锲加思兰展开衣袖，轻轻将她揽回身前。 她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，就像装在青瓷碗中的温水，撒了一丝丝辛辣馥郁的香料。 “谢谢。” 百里颜在他怀里低声说，这些日子的日晒，已经让她的肤色有些深了，她微红的脸更像刚刚落下的红日。 百里颜轻轻推开他，退开一步，又说：“谢谢。” 第一声谢是谢他把自己揽回身边，第二声是谢谢他的出手资助。 百里颜又要开口，只见锲加思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 “不用你谢。” 锲加思兰为什么帮自己重修朔城，百里颜想过许多可能。 他想求个雍朝的一官半职？凭他的性子，绝无可能。 还是他想借雍朝之力，对抗霍拓？若是如此，直接向雍朝天子上书联盟就行了，何必这么麻烦？. 又或者，如果魏蔚说的龙纹长剑真的就是他手中的那把，那他……会是雍朝的皇子吗？就算真的是，他回朝就是了，何苦待在这里？ 实在是想不明白。 人心，太难懂了，还是修城容易。 两人静坐在城墙上，苍青色的天空暗去了，月影蒙上了一层云雾，夜风抚过两人的黑发。 一轮弦月，万里星空。 百里颜悄悄回头他看一眼，却发现他早已看着自己。 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，别无他物。 她的心尖上一颤。 头上是星河闪烁，眼前是他的眉眼盈盈。 百里颜红唇微启：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，可以吗？” 他眉目舒朗，嘴角含笑，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。 “我想问……” “霍拓人的骑射距离是多少？” 锲加思兰嘴角抽搐，眉眼僵住。 气氛都到这里了，你要问的就是这个？！ 百里颜一歪头，清澈的杏眼忽闪忽闪。 锲加思兰捏着抽搐的额角：“……霍拓最精良的骑兵，可将射穿百步之外的目标。” 百里颜一脸恍然：“哦~~” 锲加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现在能聊点别的了吗？ 百里颜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。 “那霍拓骑兵脚程如何？最近的据点在哪里？上次攻城用了多少人马？” “诶，你别走啊！” “我还有好多问题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