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个好主意！”鸾英拍起手来。 百里颜闭眼凝眉，暗暗叹了口气。 守卫们又忙碌起来，百里颜对鸾英道：“再扶我走走吧。” 鸾英问道：“您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了，不去歇歇吗？” 百里颜摇头，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收礼物的。 二人又往远处走了几步，已经到了尽处，面前就是绝壁。 百里颜往侧下方一看，那是她来时的路，只能看见几级狭窄的台阶，更多的都隐没在雾气之下。 她让孛尔·晖走的就是这条路。 百里颜来这里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，不过，说重要是对工匠而言的。 此处，正是白石城堡与山脉相连的重要结构处，亦是承担整座城堡重量的关键节点之一。 百里颜来回踱着步子，鸾英只好搀着她来来回回。 鸾英不解：“您这是在……？” 百里颜笑笑：“我来看雪。” “看雪？” 眼前的绝壁上只零星地挂着些残雪，脚下的石板上倒是有雪，但是被守卫踩过，又脏又乱的，跟高塔上的雪景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。 百里颜笑笑：“我有点冷，能叫人升一盆炭火吗？” 鸾英愈加疑惑，但百里颜说的话不能不从。 须臾，一大盆炭火被端了过来，百里颜似乎还嫌烧不够旺，一直让人往里加木头，直接变成了一团旺火熊熊燃烧。 鸾英抹了一把额前的细汗，搀着百里颜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又一圈，连周围零星的雪也尽数化成了水。 雍人女子，真是奇怪。 许久，百里颜才说：“我有些累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 鸾英命人灭了火，正要去扶百里颜，她却说：“不用了，我的伤口不疼了。” 鸾英暗想，怎么回事？围着火绕几圈能治伤吗？怎么连脸色都变红润了？ 雍人女子，太奇怪了。 -- 一连三日，百里颜把城堡寻了一遍，鸾英就紧紧跟在她身侧。 不过，装饰华贵的房间里，她都兴趣不大，很多都跳过了，但是对犄角旮旯的角落倒是很有兴趣，墙角，桥头，石柱等等，都是她驻足观赏的位置。 有一次，鸾英还听她感叹：“这道梁，真美啊！” 鸾英随之看去，不就是一道很直很长的梁吗？！ 鸾英深深地怀疑，主上到底喜欢她什么？放着双色山茶花不去欣赏，放着一望无际的雪景不看，看这些老气横秋的石头做什么？ 好歹，看了几天，终于消停了。 百里颜道：“今日我就在房中休息，你也不用守着我，也去歇歇吧。” 鸾英应了，退出房去，不过鉴于百里颜这些天的奇怪行为，鸾英决定还是守在她门口。 不知不觉守了大半天，百里颜确实没有出来过，鸾英也就倚着墙根睡去了。 鸾英不知道，其实百里颜在房里一点都没有消停，她在桌案前奋笔疾书，涂涂画画，一直忙到深夜。 一弯半月当空，百里颜左右扭了扭脖子，刚想松一松肩膀，忽然扯到了背后的伤口，不由地发出“嘶”一声。 疼痛刚缓下，她突然回头一看，却见窗前空空荡荡。 往常这种情况下，总会有个身着白羽、眉眼轻挑的男子倚在窗沿嘲笑她几句。 今天没人，竟然生出几分空落落的感觉，百里颜为自己的古怪心情打了个冷颤。 她起身把打草稿的纸放进火炉里烧掉，只留了几页凝练过后的书信，小心折好，藏在袖中。 然后，她走到了梳妆台前，拿起绑着红羽的发带，挂出了窗外。 -- 天空变成了青灰色，一轮明日藏在天际线之下。 百里颜被拍醒了。 她是趴在窗台上睡着的，现在只觉得浑身僵硬，伤口好像又痛了几分。 她不由得着急：“你去哪里了？怎么现在才来？” 蒙沁用手指绕着发带，一挑眉毛：“啧啧，这么想我，趁着天还没亮，共度良宵吧。” “闭嘴。”百里颜蹙眉，“说正事。” 她从袖中掏出来几页书信：“我想请你最后帮我做一件事，帮我送一封信。” 蒙沁瞥了一眼，见百里颜并没有要隐瞒他信的内容，就接过看了起来。 才刚看了一页，蒙沁问道：“这是写给孛尔·晖的？” “嗯。” 蒙沁连连摇头：“写的什么鬼？什么霍拓巨弩？管你什么弩，统统攻不上来，锡纳这座城堡都活了多少年了，多少人想要锡纳的金矿，几百年了都打不下来，我劝你别想了，杀锲加思兰的事交给我行吗？” 百里颜淡淡地说：“你不是说打不过他吗？” “……总之，你别管！” “我就要管，不然我去揭穿你的身份。” “你！”蒙沁强忍下一口气，“那我问你，那个巨弩的射程是多少？” “最多一百丈，而且往上射击的话，距离还要再短一些。” “这座山多高？” “三百丈，巨弩肯定射不上来。” 蒙沁一脸惊诧：“原来你知道啊！那你写信给她干嘛？” 百里颜：“我说你能不能把信看完！” 她不说还好，一说蒙沁更加烦躁：“你后面两页画的什么东西？谁看得懂？” “这是图纸。”百里颜走过去指给他看。 这般那般，她解释了好一通，蒙沁才看明白。 他眉头紧锁，语气中含着深深的疑虑：“这能行吗？” 她垂眸道：“如果时机把握好，是可行的。” 百里颜缓缓看向窗外，天边亮了几分。 很快，太阳就将破云而出，撕开苍白无力的暗空。只要有一丝缝隙，阳光就能照亮黑暗的角落，而她，已经看到了那道缝隙。 半晌，蒙沁又问：“如果没有把握好呢？” 她一抬下巴：“大不了陪葬，人总有一死。” 蒙沁怒道：“死死死，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？不许再说这种话！” “好好好，我不想这个了，那你帮我送信嘛。”百里颜的尾音含了几分娇嗔。 蒙沁问：“送过去人家看不懂怎么办？” 百里颜道：“霍拓肯定也有工匠啊，晖看不懂，可以找人看啊。” “你倒是都想好了。” “当然了，我在信里还说了，要是锲加思兰死在战场上，或者重伤失去威胁，计划就取消，如果他还想继续害人，才依计行事。看看，我是不是心思缜密，聪慧过人？” “……还挺能自夸的。” 百里颜笑嘻嘻地看着他：“那你同意帮我送信了？” 蒙沁双臂抱在胸前，蹙眉不语。 百里颜双眼忽闪忽闪：“沁哥，拜托，最后求你一次。” 蒙沁按了按抽搐的额角：“那你跟我保证一件事。” “什么事？” “任何时候，任何情况下，都要先保全自己的性命，没有什么比活着还重要。” 百里颜指天发誓：“我保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