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本堂目光欣赏地看着抱着柴火进入厨房的法章,这后生伤口初愈便又恢复往日劳作,实在让人挑不出什么事端。
法章养伤这几日,挑水劈柴的活都是本堂去做,这可难为了他这把老骨头。法章见此,心里体谅这位老人家,于是这几日一早便拿些圆木去院外劈好拿进来——以免被成君发现,单手劈砍用力得当便不会挣裂左肩的伤口,再去挑水,自不在话下。
今日太史敫休沐在家,成君乖乖待在房间做女红。近晌午时,两辆马车缓缓驶来,本堂匆匆来迎,见车内走出一人,身着富贵,神色淡然,见本堂走来,俯身拜道:“苏氏管家苏末见过堂下,我奉主人苏代之命前来拜会太史公,烦请通传。”
此人昨日便来过府上,由百灵儿在门外接见,只说太史未在府中,便不曾得见,相约今日来访。
本堂早知此事,对来人行了一礼,便进入内堂通报,来人悠然等在门外。墙的那侧,法章见到来人,听其自报家门,不禁目露凶光,双拳紧紧握起。
不一会儿,本堂匆匆走出,对来人说道:“老爷今日不见客,各位请回吧!”
来人一惊,当下谨慎说道:“主人命我等来此务必拜会太史,且带了些许礼物,额,若太史今日无暇,我等便改日再来。”
本堂不耐烦道:“休得多言,老爷说了,不见苏氏之人,也不收你们的东西,请回吧!”说罢,竟关上府门。
来人立在原地,不知所措,从人皆面面相觑,一人走上前来,对管家说道:“此人好生无礼,想我苏氏名显诸侯,纵是六国主君也不敢怠慢,这齐国即将倾覆,主人命我等来此与他一线生机,他竟如此不知好歹!”
管家转头呵斥道:“你懂什么,太史敫乃主人故交好友,当年苏秦相公身陨齐国,主人与三老爷落难至此,全懒太史敫救济,主人对他感恩于怀,无时或忘,才让我冒险来此,如今却要无功而返了。”说完,也不理那人,带着众人在门口等待许久,终不见有人开门,最后无奈离去。
——
“老爷,那些人走了。”本堂回来禀告。
太史敫皱眉叹息,沉默许久,对本堂说道:“你是否奇怪我为何如此?”
本堂说道:“老爷自有缘由,老仆心中不奇怪,只是不知这些人是何跟脚?”
太史敫幽幽地看着门外,思绪仿佛回到多年以前——
“他们是苏代府上的家奴,此次来访当是奉苏代之命。我与苏代是同窗好友,当年我二人志同道合,相交甚密。苏家天骄苏秦搅动风云,以一人之力震慑诸侯,苏氏风光一时无两,他的两个弟弟苏代苏厉亦是深得苏秦传承。”
“苏秦私通燕文侯夫人,事泄恐诛,于是避难于齐国,宣王大喜,拜他为上卿。先王登位后不久,苏秦便为政敌刺杀。苏秦死后,苏代苏厉惶惶不可终日,欲逃离齐国,正巧落难至此。”
“好友落难,老夫自当鼎力相助,不想苏代却以为其兄之死,罪在齐国,于是返回燕国,承袭他兄长的官职,为燕国谋划。再然后,他便为燕使齐,向先王献了伐宋之谋。。。哎~若当初老夫不曾救这二人,齐国或无此时之祸。”
“苏代此来,不过是想还当年恩情,哼,如今各为其主,老夫岂能受敌国之恩!本堂,再有来者,一律赶出!”
本堂点头称是。。。
——
晚膳之后,成君陪着父亲谈心,见父亲面有忧色,便问道:“阿爹心忧何事,不妨与女儿说说。”
太史敫笑呵呵地看着成君,这个女儿自小聪慧要强,虽说他平日反对女儿家谈政论经,但自己却从不吝与女儿分享心中想法。
“北方战事恐有不利啊,不然苏代也不会派人来此。”
成君疑惑道:“苏代?他不是先王重臣吗?”
太史敫说道:“哼,苏氏三人,向来为燕国肱骨,何时为齐臣。”
成君笑道:“阿爹莫忧,北方不利岂不是早有预料之事,如今之事,变在莒地,莒地若兴,燕国只会一时势大而已。”
太史敫欣慰地看着女儿,不由赞道:“成君儿说得不错,颇有见地,为父亦不忧北地之战,只是忧北地之人而已。”
“莫非阿爹担心。。老师?”
“是啊,”太史敫点点头道,“王蠋近日也该有消息了,这老儿是三世重臣,威望颇高,燕人来犯,乐毅不会坐视不理,必会高官厚禄招揽。”
“王师不会降燕的,”成君说道,忽然想到了什么,高声道:“若如此,王师危矣!”
太史敫点点头:“我正是担心此事,前些时日我已发过书信劝他来莒,希望他能听我所言。不过如今看来,怕是~”
成君不由得为恩师担心,心想明日要去问问法安意见,他知道法安定然了解内幕。
见女儿陷入沉思,太史敫不由笑道:“为父还担心一事,倒是关于你的。”
“我?何事?”成君眼见父亲促狭地看着她,心下不解。
“你已过及笄之年,按理说父亲该操心你婚嫁之事,只是如今兵荒马乱,父亲无暇顾及,亦无闲暇替你寻觅青年才俊,这祸乱不知何时方止,怕因此误你终身大事,岂能不担忧?”太史敫认真地说道。
成君没料到父亲竟会突然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,猝不及防之下,竟一时语塞,反应片刻,才恼羞成怒道:“阿爹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,这,女儿还小,不曾考虑此事。哼,我一片孝心陪您谈心,为您解忧,您却如此取笑我,我歇息去了!”
太史敫忙说道:“儿女婚嫁,此乃头等大事,为父岂会说笑,嗯,为父近日与老友相聚,当会为你留意一二。”
成君急道:“此事不急,女儿还不想这么早嫁人。我,我嫁人了您怎么办,我可要在您身边为您颐养天年。而且,女儿不愿嫁给陌生男子,若心性狷介狡黠之人,岂不误女儿终身。”
太史敫正色道:“成君儿你自小便有主见,但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这可由不得你。不过,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,一个亲人,为父也希望你嫁于良人。。。罢了,你年纪尚小,为父可以答应你,在你待嫁之年,可由你自寻良人,但须经为父把关,不可私定于人。若为父看来为人德行无大碍,为父便从你心意。但若过了待嫁之年,便不得任性了,必由为父安排。”
成君点点头,行礼告辞父亲,眼见天色不早,便回房歇息了。
聚慧文学网 m.scjhyz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