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芳,用男人的声音说完话后,再次陷入了混沌。
看着病榻上枯木一般的儿媳,司马舟心中很不是滋味。
也许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们的婚事。
哪怕让儿子恨自己一辈子!
可是早已注定的命数,凭他一个残废之人,真能阻止的了吗?
司马舟提着长剑,唉声叹气地走出了房间。
这柄通体漆黑的“三五斩邪剑”,可是道家至宝。
当年,祖师爷张道陵就是拿着这把神兵,入川降魔,斩杀了十万阴兵。
如今,这把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神器就握在自己手中。
司马舟的心里,却翻不起半点涟漪。
那天的天气很好,是多日来难得一见的大晴天。
烈日高照,万里无云。
可刚过晌午,天色就毫无征兆地,骤然暗了下来。
山坳里刮起了狂风。
一时间飞沙走石,遮天蔽日。
风向很乱,像是无数恶鬼邪魂,从四面八方朝马家沟聚集而来。
在矿山上工作的叶念山,也早早地收了工。
他推开院门,看到呆立在院中的司马舟,刚开口叫了一声“师父”!
屋子里,就传来了王芳痛苦的叫嚷声。
面色铁青的司马卫东,慌张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。
“要生了!”
司马舟立刻吩咐叶念山,去找住在村北头的崔老太婆来帮着接生。
马家沟的人们,来自四面八方。
他们之前都从事着自己的行业,光是接生婆,都不下四五个。
可王芳的肚子挺了三年。
人们嘴上都说这是,神童降世之前的异象。
可心里也不免担心猜疑。
特别是司马舟老伴儿的突然离世。
王芳那姑娘又丢了魂儿似的,躺在床上无法下地。
人们更加觉得,这这是某种凶兆!
风言风语钻进司马家人的耳朵。
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任由那些嚼舌根的家伙在背地里议论。
但这崔老太婆不一样。
她男人姓马,刚到马家沟的时候,就死在了矿山爆破的一场事故中。
家里三个儿子,都在矿山工作。
大儿子两年前结婚生子。
办酒宴的时候,司马舟也带着礼品前去道贺。
可令崔老太婆没想到的是,大孙子出生没几天,就得了一场怪病。
高烧不退,整夜整夜地哭闹不止。
打针吃药,甚至到镇里的医院看了几次,依然不见好转。
司马舟见状,只说了一句:“这是瘟鬼夺魂。”
他画了一道灵符浸在酒水中,用棉布沾着酒水,细心地给孩子擦拭身体。
接着,他又让崔老太婆找人用黑布封住了窗口。
自己则和孩子,在那间黑漆漆的房子里,单独待了三天。
三天里,司马舟不眠不休,一直口诵道法,为孩子固魂镇魄。
期间的吃喝拉撒,都在房子里解决。
就连平日的饭菜牛奶,都是让人,从事先准备好的门洞送入其中。
三天后,房门打开。
屋子里臭气熏天,那孩子的病却彻底好了。
司马舟把孩子交到崔老太婆手中之后,便因为疲劳过度,昏倒在地。
崔老太婆,欠他司马家一个天大的人情。
如今也只有她,会义不容辞地来为王芳接生了。
没多久,崔老太婆就带着三个儿子来到了司马家。
司马舟心中不安。
他不知道今夜究竟会发生什么。
本想找个借口,让老太婆的三个儿子回家。
却被崔老太拒绝了。
当地有个说法。
孩子出生的时候,前来道贺的男人越多,孩子今后的运势就会越旺。
对方的一片好意,司马舟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,期盼着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。
催老太婆进屋后,王芳哭爹喊娘的叫嚷声小了许多。
司马卫东里里外外地打着下手。
叶念山陪着三个客人在院子里寒暄。
只有司马舟,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。
天彻底黑了。
刮了半天的古怪狂风,也瞬间停了下来。
天空,依然明朗。
圆圆的月亮,像个探照灯一样,照亮了整个马家沟。
可是,几个小时过去了。
直到墙上的挂钟指针,指向了午夜十二点。
孩子却依然没有落地。
远处的戈壁上响起了一阵阵的狼嚎。
接着,一大片乌云突然遮住了大半个月亮。
院门外,传来了一片嘈杂、凌乱的脚步声。
司马舟瞬间紧张起来。
司马家住在马家沟外沿。
孤零零的院子周围,没有什么人家。
而且那些脚步声轻飘飘的,根本不像活人。
把叶念山唤到身边,趴在他耳朵上交代了几句。
叶念山愣了片刻,顺从地点了点头,走进了另一个房间。
崔老太婆的三个儿子心生疑虑。
这司马舟老先生,平日里为人和善
。可今天他们几个来了半天,老先生居然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过。
本来儿媳生产,老人家忽略了客人也是情有可原。
可司马舟脸上阴云密布,眉宇间杀气腾腾。
这哪里像是等待孙子降生?
分明是如临大敌,准备鱼死网破的样子。
“司马先生?”
老大听到了院外的脚步声:“可能是工友们得知王芳妹子今天生娃,特意来道贺的......我去开门!”
他正要转身开门,却听到身后的司马舟暴喝一声:“回来!”
崔老太婆的三个儿子被吓了一跳。
他们转头看向独臂老人。
司马舟一把扯掉了罩在身上的宽大工装,露出了里面打满补丁的灰白色的道袍。
鹤发苍髯的老人,目光凌厉。
右臂上空荡荡的袖子,背在身后。
身上的破旧道袍,绣着精美的阴阳八卦。
腿缠青丝裹腿,脚踩十方道靴。
好一副道骨仙风!
司马舟指了一下叶念山的房间。
对院子里的三个年轻人说道:“三个后生进去,要么等我叫你们,要么等天亮再出来!”
正好遇到叶念山从房间里出来。
他怀里抱着一床蓝底碎花的小被子,向三人用力招了招手,示意他们快些进屋。
等三人进去后,叶念山一把关上房门。
他走到司马舟面前,展开了怀里的被子。
司马舟用力咬破左手中指,在被子上画了两道灵符,口中喃喃念了几句道法口诀。
这才看向了叶念山。
“念山,等下你大哥和嫂子要是出了意外......”
老人垂着眼帘,舔了舔干裂的嘴唇。
“要是......他们......你就带着孩子,从后窗走!”
叶念山愣了一下,瞬间红了眼圈。
“走?”
他不知道所措地退后两步:“师父,我能走去哪里?”
司马舟长叹一声:“只要离开这里,去哪儿都行!”
“你哥嫂能保这孩子二十年不被恶鬼所查。二十年后,你的使命也就完成了,让孩子去龙虎山清虚观,在那里他能找到自己来这世间的目的......”
叶念山似懂非懂地微微点头,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拼命摇头。
“我走了,你们怎么办?您和哥嫂今晚会发生什么?”
司马舟的眼中泪光闪动。
他轻轻拍了拍叶念山的肩膀,微微一笑。
“今晚,我们就能解脱了。接下来的二十年,就只能辛苦你了!”
“无论如何把孩子养大,记着,这孩子不仅仅是你大哥的骨肉,更是牵扯到天下苍生的命运!”
说完,司马舟从怀里摸出了那本黑书,塞到了叶念山的手里。
“这本书很重要,一定会小心保管,等孩子长大再给他!”
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了。
本该黑乎乎的天空,却亮成了一片血红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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