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来到九月，年初栽下的橡胶草，此时已经开花结果了。 万幸，带回来的还真是橡胶草，虽然长得跟蒲公英很像，但根茎更加膨大，掰断就有橡胶汁流出。（据说嚼着跟口香糖相似，弹弹的很有韧性。） 总共就种了二亩地，一番忙碌之后，就只收获了根茎三百斤，草种两斤。 收获根茎之后，又反复榨汁，最终也不过得到了十五斤橡胶液，仅仅只有百分之五的出胶率。 不过，这终究是个好的开始，明年大规模种植后，相信产量也会有一个跃升。 有了橡胶液，接下来自然是进一步加工，向道只知道硫化橡胶这个名词，顾名思义，那就是加硫呗！ 弄了些硫磺加入橡胶液，然后高温，几次实验之后还真做成功了。 唯一可惜的，就是橡胶太少，还得省着用做其他实验，做轮胎的话还是等两年吧！ 晋省的九月已经有些微凉，午后，外面到处都静悄悄的，大多数人都在午睡。 房间里，向道跟钱琬蕙却各自坐在书桌前，正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。 向道一手直尺，一手铅笔（天然石墨），正在做工程制图。这是他读研时的拿手好戏，几年没练，至今也不算生疏。 “呃……”向道抻了个懒腰，总算画完了。 忙活了一上午，几经涂改，宣纸上也不过只有寥寥几个标满了数据的图案。如果后世有资深军迷看到，大概就能认出，这几个图案正是拉栓式步枪的抽壳钩三视图。 向道自然是没见过真正的拉栓式步枪的，只能通过原理推测出每一部分的详细结构。栓动步枪看着简单的很，实际做了才知道，是真他娘的难。 他前前后后已经画了两个多月，今天才总算完成最后一项抽壳钩的设计。 好在，终于是完成了，接下来只需照图加工就是。 站起来，向道晃晃悠悠的走到钱琬蕙身边，看她写字。 钱琬蕙的字很漂亮，规范整洁大方，标准的馆阁体，这是科举考试时的标准字体……就离谱，考试也要规定统一字体。 写满了一张稿纸，钱琬蕙搁下笔，道：“你看看吧，哪里还要修改的。” 向道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你觉得可以就好，我哪看得出好赖啊。” 之前他说过，要把郑铁蛋他们四人的欧洲留学故事写成小说，白话文版本已经写好了，现在则是让钱琬蕙给翻译成文言文。 没办法，很多读书人看不上白话文，普通人又看不懂文言文，那么只能两种版本都有了。 向道拿起桌上的另一叠稿纸，道：“还剩多少没翻译的？” “一万多字吧！再有个三五天，应该能写完。……你还真要把这书刊印成书啊？” “当然，不然我费那么大劲干嘛。” “还是小心些吧。” 钱琬蕙目光中有些担忧，说道：“朝廷对书籍管的向来严格，涉及欧洲的尤甚，海国图志那样的奇书不是也被封禁了？你这本小说，若是有人鸡蛋里挑骨头，恐怕同样难逃封禁，还会惹来麻烦。” “放心。”向道扶着她的肩膀，道：“我不会公开作者身份的，秘密刊印。” “那你到底图什么呀？” “图一个开启民智，图民族的未来。” “可朝廷最怕开启民智。” “呵。” 向道冷笑一声，什么都没说，但一切尽在不言中。 钱琬蕙眉头微蹙，突然站起来抱着丈夫，低声道：“你实话跟我说，你到底有什么打算？是不是……” 她读过向道的小说后，加上在乔家堡的所见所闻，已经隐约意识到向道掌握着怎样的力量。 欧洲人能凭借坚船利炮打败大清，靠的是西学，靠的是工厂里的机器，靠的是繁荣的经济。 而向道呢，他同样精通西学，同样有众多工厂，还同样掌握了银行这样的钱袋子，甚至，他还有数千对他唯命是从的工人。 欧洲人能凭借数千兵力打的朝廷低头乞和，难道向道就不能吗？ 这岂不是说，他拥有了对抗朝廷的能力？ 这实在太危险了，一旦有人意识到这一点，后果不堪设想。 向道轻拍了拍她的背，道：“不要胡想。我只是想尽一份力罢了。” “可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！”钱琬蕙眼中的不安更重，说道：“你若是没有那么多想法，只想安心生活，那就放弃在做的这些事吧！你若有雄心壮志，那就该做的更隐秘些，这本书，万万不可流露出去。” “……” 向道有些意外，道：“什么意思？” “夫君啊！你真没发现这本书的问题吗？你这本书里描绘的欧洲拥有的那种力量，正是你自己拥有的啊。 你已经具备了跟朝廷对抗的力量！我都能看出来，肯定还会有人能看到。到那时，你的麻烦就来了。” 向道听的心中一惊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。 这就是当局者迷啊！他光顾着自己的计划了，全然未知自己的意图已经逐渐暴露在世人眼皮底下。 实在是，向道过去几年发展的太过顺利，以至于竟忘了自己要做的可是造反这样的大事！会死人的。 心有余悸的吸了口气，他抱着妻子，低声道：“好蕙儿，若不是你，我险些惹来大祸了！” 钱琬蕙眼中的担忧并未消退，抬头看着他，追问道：“那你到底想作何选择？是放弃，还是走到底？” 向道抿着嘴，半晌没有说话。 钱琬蕙轻叹了口气：“我知道了。” “你呢？作何选择？”向道也问道。 “还能怎么选？”钱琬蕙低声道：“嫁给你后，我就是你的人了。……你要怎样，我全力支持就是。” 时光飞逝，转眼来到了十月。 这天清晨，外面的世界还未完全苏醒，而向道新宅的地下室里，却已经响起了嗡嗡的机械运转声。 机械加工车间，向道正在操作深孔钻床，进行打孔作业。 六十八厘米长的钢质圆柱，一次钻透，对钻床的加工精度来说无疑是不小的挑战。 不知过了多久，钻头跟钢材的刺耳钻削声突然一滞，只余下电机空转声。 向道关掉电机，松了口气，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，取下加工好的钢管。 长六十八厘米，孔内径八毫米，管壁厚四毫米，这是钢管的数据。 当然，它现在也可以变成枪管。 拿着枪管去拉了膛线后，向道接着来到一间密室，四周包括屋顶都挂着厚厚的棉被，保证了极好的隔音效果。 密室中间是一张工作台，上面有一个带凹槽的钢质机构，这是模仿的步枪闭锁结构。 向道从兜里摸出一颗硕大的铜壳子弹，塞入钢管，然后钢管插入那个闭锁结构。 闭锁结构后方自然就是撞针机构，向道打开保险，然后扯着一根连接扳机的绳子退到一块厚厚的钢化玻璃后边。 心中数了三声，他猛的一拉绳子，扣动扳机，释放撞针，激发底火，引燃火药，弹头射出。 砰的一声巨响，向道耳朵震的嗡嗡的，好几秒才恢复。 他快步走过去，抽出那根钢管，仔细检查之后，确认完好无损。 那颗子弹他用了超量的火药，能够安然承受，那说明这根枪管完全合格。 向道打开工作台下边的抽屉，从里面取出了一堆零件，接着开始组装。 一刻钟后，一只栓动步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。 他猛的一拉枪栓，咔咔两声，枪膛打开，向道往里塞了颗子弹，然后又是咔咔两声，枪栓闭锁。 向道吸了口气，终究还是不敢亲身用新枪射击。 老老实实的把枪固定在工作台上，用绳子拉发，连试了十多枪，枪膛依旧完好无损。 成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