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眠低声道：“顾小胖退亲的事，许媒婆觉得对不起我，拿了这些东西给我。我不爱吃，你拿去。” 风眠塞给她就跑，小老太太跑累了，撵不上她。 第二天风眠上街去，原来准备继续卖皮筋。 不出意外的话，应该能碰到顾岳霖，到时跟他谈谈合作婚姻的事。 昨晚她将合同都写好了。 不想在场口看到一个老爷子在写对联，两毛钱一对，那生意火爆得，队都排老长。 今年是个大丰收，各家各户手里都有点儿小钱钱。 大家为了图个吉利，都想买个对联回家去。 风眠站在一边看了看，卖得最好的那副霸气。 让富裕安家落户，把贫穷扫地出门。横批，直奔小康。 别看工不工整，关键人家简单直接粗暴，即便没读过书的人，一听就懂了这意思，大家都指名要这个。 风眠以前是专程练过毛笔书法，师承某知名大家，写对联不在话下。 于是，她决定今儿不卖皮筋了，偷偷去巷子里下了对联纸，狼毫，墨水。 把头裹紧一点儿，只露出一对眼睛，在县城的另一个场口，也搞了个摊子边写边卖。 “大娘，你这怎么卖？” 大……娘？ 好吧，大娘就大娘吧。 “两毛。” “什么？你这也要两毛？”那看对联的中年女人左挑右挑，嘴里啧啧的嫌弃。 “对面场口朱大爷才卖两毛，人家可是那几年的先生。” 风眠尴尬的道：“大妹子，你别管什么先生，看看字啊。” “我就说这字啊，人家那个字写得多好，你这字写得跟鸡扒一样，你也要两毛？” 风眠：“……”我的字像鸡扒？ 我明明比那老爷子写得好，我好歹师承名家大师，得过不少奖的。 “那我再送多送你一个字？”风眠拿了张福字出来。 那中年女人拿着那字看半天，问道：“这是个什么字？” 风眠：“……”敢情你不识字啊，那你说大爷写得比我好？ “福字，福气的福。对联贴在两边，福字贴在门上。” 中年女人盯着她手下的那一沓，道：“再送一张。” 风眠嘴角一抽，“行，那再送一张。” 谁让这是她开张第一单呢，要是黄了不吉利。 中年女人这才掏了两毛钱，拿走了一副对联两张福。 后面她也这么搭配着卖，这里的人买对联可不看你字写得好不好，人家就认对面场口那老爷子。 她想跟老爷子争生意，只能多送福字。 风眠一个人卖了大概一个多小时，一个熟悉的人站到她面前。 “两毛一副，送俩福气。” 那人弯下腰，“你写，我帮你卖。” 风眠一怔，抬头，看到来人竟是顾岳霖。 她就猜今天顾岳霖会来，果然。 “你的生意忙完了？” “嗯，没看到你卖皮筋，以为你不来了呢。” 顾岳霖来了后，就负责帮她收钱。 风眠只管写，这么一来，快了不少。 “你怎么还会写大字呢？”顾岳霖闲暇之余小声的问她。 风眠随口道：“我爸是下乡的知识青年，他教的。我妈活着的时候，也送我去上学，我还上到初中呢。” 只能这么说了。 这年头赶场不像后来的城市，赶场人潮高峰期是有时间段的，而且大家都很匆忙，有些离县城远的人天没亮就出门。 一般七点左右起，到中午十一点，街道上就没几个人了。 高峰期在八九十三个小时。看書菈 到十一点没多少人了，风眠将摊子给收了。清点了一下，卖了两百多副，有四十多块钱。 她抽出五块钱，往顾岳霖手里塞，“你帮我收账，我给你的工钱。” 顾岳霖怎么也不收，“我快九点才过来，没帮什么忙。” 说完他还塞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进了手里。 这包子被他塞在衣服里，都两个小时了还能热乎乎的。 风眠有些惊讶，心里又有种奇怪的感觉。 “给我包子干啥？”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，自己怎么变迟钝了，话说人家塞个包子给你，除了吃还能干啥？ “吃啊，你一定还没吃东西吧？” 果然吧。 风眠掰开包子，里头还是肉馅的，真是难得。 她掰了一半，剩下的一半还给他。 “我想去馆子吃饭，留着肚子，先吃半个垫垫。” 顾岳霖握着另一半包子，心里也有些怪怪的感觉。 风眠扬了扬那五块钱说：“你不要工钱，我就拿这五块钱请你吃饭吧。” “啊？”顾岳霖那表情更怪了，“不用了吧。” “没事没事，我正好有事和你说。” 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往那国营饭店跑了。 谈合作婚姻这么大的生意，当然要去饭店了。 顾岳霖纠结一番，也跟了上来。 这时候的饭店真不咋的，有点儿像她在电视剧里看的，农村吃席的场面。 一间大屋子，摆了一屋子的四方桌，桌与桌之间没个遮挡，抽烟的人还特别多，而且来这里吃饭的人，还几乎都是男人。 装修等于没装修。 地上是水泥地，墙就唰了个大白墙。 坐的时候还得小心点儿，不能挨着那墙，不然能蹭你一身的白灰。 这会儿十一点多，还有几桌空位，风眠选择了角落的那一桌。 服务员是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女人，打量了他俩，猜想是刚耍朋友带着对象来装大款的，也不知道谁家的败家子。 她态度不咋的，丑话说前头。 “这儿吃饭可不便宜啊。” “我们清楚，你把菜单拿来吧。”风眠和颜悦色的说。 要是在十几年后，这个态度她肯定得投诉这服务员。 但现在不一样啊，计划经济时代，物资紧缺，卖家市场。 能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还得托关系，那叫公务员，体面得很。 来吃饭的要是态度不好，人家还能给你撵出去。 这时候还没有个体户营业执照，私人又不准开店，下馆子只能去国营饭店。 他们这个县城挺大，国营饭店也只有两家而已。 “给你菜单，你识字不？还是我给你们念吧。” 顾岳霖说：“识字，我念了高中。” 对方有些惊讶，多看了他两眼，将菜单丢在他面前。 “点好了自己写上。” “好的，谢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