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一次杀人？” 成君离开后，太史敫又转头看向法章，察觉法章面色阴郁，太史敫便如此问道。 法章回道：“正是！” 太史敫抚须笑道：“第一次杀人，便能如此沉着利落，倒像是个做大事的人。” 法章苦笑道：“老爷谬赞，其实小人心里也颇为不适，毕竟这些人也是在齐国受灾的可怜人。” 太史敫皱眉问道：“你觉得他们罪不至死？” 见太史公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，法章不知老人心里的想法，想了想，还是如实回答：“若可以，小人还是希望能留他们一命。” “那你为何不留，观你杀人，利落果决，可不见一丝悲悯之心。”老人语气似有嘲讽。 法章无奈道：“形势如此，若我妇人之仁，恐害人害己。” 太史敫满意地点点头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正是，妇人之仁只会妨人害己，此等人持凶入室，杀人如麻，毫无怜悯之心。法安，你见他们沦落至此，事出有因，心生恻隐，这很好，仁人君子，当有非攻兼爱之胸怀。可你须记住，从恶者，其罪甚于始作者也！悯其恶因，终酿恶果，行虽不善，成其善也！” 眼前的老人让法章想起了王蠋大夫，这番似儒似墨似道似法的话语，让法章颇为受用，当下起身拜道：“谨遵教诲！” 此时本堂已处理完事情回来，手里拿着从尸体上取下来的属于法章的短剑。 “你若无大碍，便早点回去歇息吧。”说罢，太史敫看了本堂一眼。本堂便将短剑递给法章。 法章抬头看了看二人，接过短剑，告辞离去。 “本堂，你随我来。”…… —— 书房内，本堂忍不住说道：“老爷，法安既通文事，又懂武艺，当真不是寻常人，不知出自何门何户。当初我救他时，并未在他身上发现那柄剑。。。” 太史敫挥手打断他：“法安之事我已说过，勿用担忧，他不会对府上不利，我叫你来，是另有其事。” “哦？不知老爷所言何事？”本堂疑惑道。 太史敫道：“我观成君似乎对法安尤为关心，嗯，他们私下往来颇多吗？” 本堂想起方才娘子看着法安那关心焦急的模样，只觉女子的心必定已深陷于法安，也难怪老爷会怀疑，本堂心中叫苦不迭。 但二人确无越礼之行，为了成君的清誉，本堂还是不敢乱言，当下回道：“老爷多虑了，成君娘子与法安平时并无私下往来，成君娘子向来心善，今晚遭此惊变，又得法安相救，娘子毕竟未见过如此场景，必然惊慌失措，举止慌乱。” 太史敫点点头，说道：“你去吧”，他向来信任这个管家。 本堂走出前厅，重重的叹了口气。 —— 成君呆呆地看着窗外，那里看的见的桑树下是法安的木屋，却被一堵讨厌的墙挡住了她的视线。 她今晚着实受惊了，从小到大，父亲都将她保护得很好，从未经历过像今晚如此险象环生的境地。而对那个不顾自身安危扑过来为她挡住危险的男子，自己如今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，如此想着，成君坐立难安，无法安睡。 她关上窗户，心里默默祝愿法安无恙。 —— 清晨，成君早早起床，看到父亲身着居家服饰在前厅品着茶，成君内心有些阴郁。 今日父亲不去官署，她便不能堂而皇之地去到法安的屋子，可是她怎么能不去呢？法安为了救她受了伤，她想去看看他。。。照顾他。 回到房中，沉思半晌，只能无奈地遣百灵儿午膳时去看望一下法安。 —— 法章终于送走了叽叽喳喳不停感谢他的百灵儿，这小姑娘自昨晚之事后，对他的态度全然不同，对他赞赏不叠，还送来诸多吃食，对着法章诉说良久，最终在反复向法章确认其身体果无大碍后开心地离开了。 法章关上门笑了笑，感叹如今的生活当真安逸，期间堂叔也来看他，给他端来汤药，并若有若无地打探他对成君的想法。。。 —— 画邑城外三十里，旌旗猎猎，无数营寨林立，人影往来不缀，安静俨然，一阵肃杀的气氛。 众多营寨之中，一座普通不起眼的帐篷内，一道身影端坐案前，正伏案读书。只见此人身着赵服，剑眉长髯，目光内敛，气势如海，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，露出点点斑白。正面带微笑地观阅手中的《司马法》，时而点头。 此人便是带领五国联军，弹指间覆灭齐国雄狮的统帅，如今的燕国上将军，昌国君乐毅！ 乐毅的先祖乃魏国名将乐羊，乐羊为一代雄主魏文侯征战多年，当年因伐取中山国有功，封于中山灵寿，死后亦葬于此地，此后乐氏族人便定居灵寿。后中山复国，赵武灵王伐灭中山，乐氏族人皆为赵人。因此乐毅生来便是赵人。 乐毅自小贤明，颇好兵事，被赵人推举在军中从事。不料后来赵主父经沙丘之乱，死于宫中，乐氏便举家从赵国回到魏国。 乐毅在魏国蛰伏多年，某次与好友谈论，闻燕王因子之之乱受齐破城之辱，常思报仇于齐，于是便禀报魏王，出使于燕，后委质于燕。 时燕王求贤若渴，即得乐毅，与之交谈，为其才能折服，拜为亚卿。自齐王灭宋日骄，燕王自觉伐齐之时已至，便与乐毅谋划伐齐之事。 乐毅乃上书燕王道：“齐强燕弱，不可独伐，王必欲伐之，当合纵天下共图之。伐宋之战齐国背信于楚魏，又西侵于三晋，争霸于秦国，威震诸小国，正是众邦离散之时。王宜先合于赵，则韩必从，且孟尝君为魏相，尝怨齐王疑之，魏必从之，臣请往说各国，如是，而齐可攻也。” 燕王闻言大喜，具付符节。于是乐毅往说各国，完成合纵，燕王遂起举国精锐，拜乐毅为上将军，帅五国之兵伐齐。 济西之战，乐毅调兵遣将，运筹帷幄，阵斩齐军统帅韩聂，歼灭齐国有生军力。济西之战后，齐国已无力再战，乐毅遣散四国，独率燕军攻伐齐国余地。 此时大军已驻扎在画邑，因为城中的某个人，乐毅并没有下令攻城，而是退军三十里围而不攻。 “拜见上将军！”帐外走进一名小将，对着乐毅跪拜道。 乐毅缓缓抬头，露出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