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君搂着百灵儿,一路上失魂落魄,满心都是那老者倒在血泊的身影和女子的哀叫。
马车缓缓停下,车外传来法章低落的声音。
“娘子,我们到家了。”
成君闻言松开百灵儿,起身快速走出车厢。
“啪!”
法章将马车停在桑树下,跳下马车,刚取下帷帽,便见成君面色冷咧地走下车,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。
“若不是你阻止我,他们或许可以躲过一灾。”
成君心里对法章充满失望。
法章看着成君微红的双眼,低声说道:“我们救不了他们。”
成君怒声道:“只要有人出面阻止,以法令制之,那些人安敢如此大胆?”
“只怕是你会被看破女儿身,然后被他们带走,到时我也救不了你,就如同我救不了那个女子一样!成君,我不能让你们身处险境。”法章沉声说道。
成君惨笑一声,紧紧盯着法章,凄声说道:“这不过是你懦弱胆小的托辞,你口口声声教育后胜的仁义与恻隐之心呢,你说的要为生民取的一线生机呢?你与稷下学宫那些空谈误国者有何不同!”
成君已失去理智,泣不成声。
“或许你从来就不敢挺身而出,你已习惯逃避了,如同你现在这样,你就在此当你的农夫吧,以后莫要再在我面前谈论你的志向!”说完,也不看法章,转身就走。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百灵儿紧随其后。。
成君的话让法章心如刀绞,他无力反驳,只能呆呆站在原地,看着二人离去,视线逐渐模糊。
……
“跪下!”
太史敫厉声说道。
成君抿了抿嘴,跪倒在地。
“为父再三告诫你,近日城中危险,不许你去城里,你为何不听?”
成君此时心情低落,不想与父亲说明什么,只是低头不答。
太史敫见她如此,心知女儿秉性,也不追问,只是生气地对她说道:“你可知如今城中到处都是淖齿的爪牙,他们专门搜寻城中美貌女子和妇人,强抢进宫供淖齿享乐。你以为你这拙劣的装扮能瞒过有心之人的眼睛吗?哼,今日你能安全回家,全赖上天护佑!你就在此好好反省,若下次再犯,老夫就当没你这个女儿!”
说完,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,刚走两步又停下来,指了指本堂说道:“那个法安,私自带娘子进城,罚他三日无食!”
待太史敫走后,本堂赶紧过来搀扶成君起来,成君却犟在地上不起。本堂说道:“娘子啊,老爷哪舍得真罚你跪在这,你快点起来吧,别伤了身子。”
成君说道:“那法安呢?”
本堂急了,
“那当然是真罚,这竖子竟然敢带娘子去如此危险的地方,哼,老爷罚他那是轻的,若是堂叔我,定要罚他十日不得吃饭!”
“那我还是跪在这反思。”
“哎你。。。”
成君其实无心跟堂叔贫嘴,她也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今天的事,只是不希望法安因此被牵连。至少在这件事上法安还没有错。
同一时辰,幽静的院落,仲别刚一进门,便被一柄长剑抵住喉咙。
他定了定神,笑着说道:“王孙大人可是要除去相国一臂?”
王孙贾冷笑道:“确实,仲别大人如今确是淖齿的左膀右臂,我若杀了仲别大人,那淖齿定然食不知味,夜不能寐。”
说完,收回剑狠狠插在地上,也不看来人一眼,疾步走回厅内。
仲别急忙跟上,沉声说道:“你怎么了,如今大事到了紧要关头,你怎么沉不住气了?”
王孙贾偏头望向他,怒极反笑,
“我沉不住气?我若真沉不住气方才便该一剑刺穿你的喉咙!仲别,当初我与你合作,是看在只有你能帮我诛杀淖齿,可是如今看来,染了无数百姓的鲜血,造了那么多恶孽得到的成功,并不是我想要的。你可知在世人眼里,如今的你比淖齿更加罪孽深重,我真怕哪天我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你!”
仲别听他说完,难得温和地看着王孙贾,笑道:“我知道,有些事情我不做总有别人去做,我罪孽深重我知道,我不推辞,我愿意承担所有罪孽,等事情结束,我会把我的命交出来,去平息莒城百姓的怒火。至于当下,我只能这么做,时间不多了,王孙贾,你知道的,我们没有时间了,我顾不了这些。”
王孙贾听着仲别语无伦次的略带疯狂的话语,只觉通体冰凉,他痛苦地闭上眼睛,伸手将一块绢布递给他,说道:“你自己看吧!”
仲别接过绢布展开一看,脸色大变,问道:“此事当真?你何处得来的消息?”
王孙贾回道:“消息来源不知,至于真假,我想别人没必要以此事骗我,我们只需早做准备即可。”
仲别点头道:“所言有理,此事交给我来办,”顿了顿,又略带嘲讽地问道,“来源不知?”
王孙贾不耐烦地挥挥手,
“我说不知就不知,滚吧!”
仲别不甚在意地笑笑,拱手告辞。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,对他说道:
“差点忘了告诉你,楚王使者到了,却偷偷去见了唐栉,我想,事情快有结果了。”
说完便离开了,王孙贾闻言沉思许久。
——
饮宴结束,众人退散,仲别刻意留在了最后。
“仲别,你还有何事?”淖齿笑呵呵地问道,他还着急着回去看看今日新到的美人。
仲别凑近拱手道:“相国,属下确有一事禀报。”
“哦,说来听听。”
仲别说道:“探子回报,燕将苏畀已强攻姑慕三日,姑慕城抵抗渐衰,不日即将陷落。”
淖齿闻言大喜,
“好啊,越快越好!”
仲别暗自冷笑,又说道:“属下听探子回报,还有一事尤为奇怪。楚国上卿庄辛之弟庄贾今日持楚王令来莒城,可是他却并未来城内见相国,而是去城外营地见了唐栉,相国,这。。。”
淖齿闻言心中一惊,说道:“此话当真,楚国来使竟越过本相去见了唐栉?”
仲别说道:“此事千真万确,相国此前多次违背楚王命令,恐楚王已对相国生疑,前次我见唐栉面有忿色,必是他回去后向楚王进言,坏相国大事。如今唐栉领两万楚军在城外,若是楚王令唐栉取相国而代之,局势恐对相国不利。且燕人临近,相国大事正在紧要关头,不可不防啊,望相国早做准备。”
淖齿犹豫片刻,狠声说道:“欲成大事者,绝不可心慈手软。传我将令,明日升帐,令所有领军将领悉来城内,违令者,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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