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的上午,黑云压顶,仿佛天地忘了轮回,依旧在黑夜。
成君与后胜便坐在书房里看书,可是姐姐冰冷的神情让后胜觉得屋内的气氛比外面还要阴沉,他甚至得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。
于是不久后,他便趴在案上睡着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危险的悸动感让后胜惊醒,他睁开眼睛,看到成君站在他跟前,见他醒来,冷冷地说道:
“昨晚没有休息好么?这般时刻就已经精神不支了?”
后胜讪讪笑着,挠了挠头,还没想好借口,成君便已转过话题。
“你不是不满你师傅说的道理吗?为何又将他说的话记录下来。”
后胜看着案上的竹简,上面是他私下记录的法章那日跟他说过的话。对于师傅的话,后胜不满归不满,但一个人安静下来时仔细想想,终究觉得师傅说的都是警句精言,于是偷偷写在竹册上,随身带着,碰巧被成君看到。
后胜少年心性,见自己私下的小动作被人发现,顿时有点窘迫,连忙将竹简收起来,随口说道:“择其善者而从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。”
成君不由微笑,转而收敛,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:“不过自欺欺人而已,自己都做不到,还教育别人。”
“什么?”后胜没听清。
“没什么,”成君说道,“后胜我问你,如果你遇到一群人欺负老弱,强抢民女,你会出手阻止吗?”
说到这个,少年顿时眉飞色舞,
“那是自然,我手中之剑自会荡平不平之事!”
成君闻言倍感欣慰,连后胜都知道的道理,法安却。。。
自己当真看错了他!
成君心里并不对法章生气,只是有些伤心和失望,这个念头愈演愈烈。正发呆之际,却听后胜话锋一转,说道:
“不过如果对方非我能敌,尤其是此举会让身边重要之人身处险境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”
“你,你都知道了?”成君有些错愕地问道。
后胜得意地说道:“那是自然,你们偷偷去城里却不带我,我当然要找人问清楚了。”
“是法安告诉你的?”
后胜脸色一顿,不悦地说道:“哼,他心情不好,不愿搭理我,我问百灵儿的。”
成君冷静地问道:“那你认为此事如何?”
后胜点头笑道:“我对法安没有妇人之仁甚为欣慰!”
“你!”成君气急,“你们男人整天说着建功立业,心底却硬如铁石,你可知那对父女,他们。。”
后胜此时却颇为深沉地打断成君道:“姐姐,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,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。不存己身,何以渡人,君子不立危墙。哈哈,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。对于师傅来说,如果你跟百灵儿不在场,他或许会拼着一死,也要去救人,但是你们在,他若只顾个人之勇,不顾你们安危,那他也不配当我的师傅了。明知不可敌而敌之,那是愚蠢之行。”
说完,后胜又饶有兴趣地看着成君问道:“若是用法安一命,救那对父女,姐姐你愿意吗,再何论,姐姐你可能会被抓去侍奉奸相,你清楚这其中后果吗?”
“你~混账!”成君被说的哑口无言,生气地离开书房。
后胜得意地笑了,转而又觉得哪里不对,想了片刻,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。自己这是。。多什么嘴,就让他们心生嫌隙,趁机断了这段孽缘不正好。
——
莒城南门五里外,风吹连营。大帐内,两人正在交谈。
“唐将军,王上收到你的密奏,原本尚有疑虑,故派老夫前来探查实情,如今看来,这淖齿行事确实古怪。老夫需当面传达王上旨意,看看淖齿态度,再做定夺,你看如何?”
帐内,唐栉坐在下方,上首坐着一位古稀老人,此人便是楚国上卿庄辛之弟庄贾。当年楚王即位之初,骄奢淫逸,宠信佞臣,庄辛屡谏不听,便留下楚之将亡的预言,随后远走赵国。后楚国果被秦人大败,几近丧国,楚王连忙召回庄辛,悔过不已,庄辛以亡羊补牢之事劝王,后助楚国再次复疆千里。由此庄氏深受楚王器重,此次收到唐栉密奏,楚王深以为患,便派庄贾前来查明详情,督促大军。
唐栉对庄贾拱手行礼道:“大夫所言极是,只是淖齿此人阴险狡诈,野心勃勃,大夫前去试探,若有不妥,切记勿要打草惊蛇,谨防他意图暴露,恼羞成怒,加害于大夫。”
庄贾摆摆手笑着说道:“无妨,老夫乃楚王使者,你率大军在外,若有人残害王使,便是叛逆,你自有讨贼诛逆之责,料淖齿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唐栉点头称是,正要说些什么,突然一人掀开帐帘手持帅令进入帐内,高声道:
“上将军令,燕人陈兵在即,上将军欲传召各营将领前往城内商讨大事,得令者立即前往,不得逾期,违令者斩!”
军令如山,唐栉不敢怠慢,躬身接令,待来人走后,他起身回头望向庄贾。
“这。。”
庄贾走上前说道:“莫非淖齿真是静待时机?军令不可违,你且去看看吧,老夫持符与你同去。”
唐栉点点头,召来副将,
“传令下去,各营主将参将,安排好诸事,随本将前去城内赴上将军召,令各营将士保持戒备,不得懈怠!”
……
行宫内,淖齿正安排刀斧手埋伏附近,他与仲别定计,假意召众将商议军情,实则向众人袒露自己的意图,若有人愿投,则共享富贵,若有不从者,正好趁机铲除。
淖齿脸色阴沉,此时正负手仰望着同样阴沉的天空。仲别走近,说道:“相国,诸事已安排妥当,此次定能扫清障碍。”
淖齿面色犹豫地说道:“仲别,本相心中仍有疑虑,如此一来,我与楚国便就此决裂了。对了,楚王使者届时如何安排?”
仲别心中冷笑,这淖齿见小利忘义,做大事惜身,真是死不足惜。当下躬身回道:“相国当为齐王,届时与楚王分庭抗礼,立不世之功,名垂青史,何惧之有?楚王使者入齐作乱,相国诛之,何错之有?相国,当今诸侯纷争,相国应运而生,此乃上天予之,万勿见虑!”
淖齿闻言,心中顿时豪情万丈,再无顾虑,只交待仲别依计行事。
天空中仿佛有双眼睛在黑暗中冰冷地盯着他。
“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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