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如其来的声音，令叶不凡猝不及防。 他急忙侧头闪身朝身后看去，后座上空空荡荡。 “偃......奴......”那个炸雷般的声响在脑海中久久不散。 叶不凡紧皱眉头。 自己这是怎么了？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二次产生幻听了！ 就在他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问题时，侧后方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。 一只脏兮兮的赤足探了进来。 接着，那个红衣女人费力地钻进车厢。 她挺着肚子靠在后座上，垂着头无声无息，浑身上下滴落着雨水。 叶不凡愣了一下。 看着女人瑟瑟发抖的身体，让他心生怜悯。 在这种天气里，换做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，淋着雨流落街头。 何况，他刚才还差点撞到对方。 叶不凡决定载女人一程。 他抽出两张纸巾，转手递给女人：“去哪儿？” 女人看了一眼纸巾，并没有伸手去接，而是微微歪了下脑袋，像是在思考，她究竟该去哪里。 半天，女人才气若游丝地缓缓说道：“景......景枫......大厦。” 她似乎对这附近并不熟悉，说话断断续续。 叶不凡尴尬地收回捏着纸巾的手，“嗯”了一声。 启动车子前，他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后座上的红衣女人，那女人把脸埋的更低了。 景枫大厦是一栋老旧的写字楼。 就在叶不凡回家的必经之路上，离这里并不算远。 几分钟后，出租车就缓缓停在了目的地楼下。 停车时，叶不凡尽量将车身靠近大门，免得女人下车时淋更多的雨。 可当他拉起手刹的一瞬间，突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胭脂香气，其间还夹杂着某种奇怪的味道。 接着，一缕湿凉的发丝扫过了叶不凡的脸颊。 他微微侧目，被吓了一激灵。 后座上的红衣女人，不知何时将脸凑到了他的脑后。 “师傅，等我一下。”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，“我很快就下来。” 说着，女人把一只手伸向叶不凡，手掌中是一张百元大钞。 没等叶不凡说话，红衣女人竟将手中的钞票扔在了他怀里，推开车门下了车。 女人踩着怪异的脚步走进大厦，她一只手捂在隆起的肚子上，另一只手依然僵硬地垂在身侧。 如注的暴雨浇在她身上，但她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。 叶不凡摇着头叹出一口气，本只是打算做件好事，可对方倒是没完没了了。 他捡起那张钞票。 钞票潮乎乎的，显然攥在女人手中淋了不少的雨，边缘还有两处新鲜的污渍。 叶不凡想了一下，将钞票塞进了口袋。 他本想着送完女人就离开，并没打算收她的车费。 不过女人要求他在楼下等着，之后还不知道要浪费他多少时间，多少手电车费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 一对在门廊下躲雨的年轻情侣，挽着手冒雨走了过来，看来是想打车。 在这种天气里，平日里为了生意发愁的出租车，竟然成了稀罕物。 叶不凡隔着车窗冲着两人摆了摆手。 男孩似乎不想放弃，冲着叶不凡喊道：“师傅，这么大的雨，麻烦您......” 叶不凡无奈地摇下一半车窗：“抱歉，刚才的客人还要用车。” 那对情侣诧异地对视了一眼，又看了看叶不凡，挽着手重新钻回了门廊。 叶不凡靠在驾驶座上抚摸着脸上的伤疤。 他感觉胸口发闷，脑袋昏沉沉的。 的确，他的大脑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，处理过如此多的信息了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红衣女人却一直没有下来。 叶不凡看了一眼时间，有些不耐烦。 要不是想到那个女人肚子里怀着孩子，他心里早就开始骂人了。 “啪。”有什么东西摔在了车窗外。 叶不凡探头去看，一只米黄色的高跟鞋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。 没等他反应过来，一团红色的事物重重地砸在了挡风玻璃和引擎盖上。 “轰隆！” 巨大的冲击力，将出租车的后轮震离了地面，整个车身也被震得向后退出半米。 叶不凡被抛了起来，脑袋撞到车顶后，又狠狠砸向了方向盘。幸得安全气囊及时打开，这才免于受伤。 一张女人的脸撞碎了挡风玻璃，正隔着碎裂的玻璃死死地盯着叶不凡。 那张苍白的脸变形严重，扭曲地让人胆战心惊。 女人乌黑的长发，此刻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泽，枯草一般地披散在窗外。 几缕发丝，被还在工作的雨刷器牵动着来回摆动，像是一条条垂死挣扎的黑色小蛇。 车窗外，一个女人赤着脚，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趴在引擎盖上。 红色的连衣裙裹在女人的身体上，裙摆处还绣着几朵淡雅的小黄花。 叶不凡的眼角抽动了几下，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女人的腹部。 女人的腹部紧贴着受损严重的引擎盖，似乎有一抹更加刺目的鲜红在那里晕染开来。 叶不凡的胃里一阵翻涌，用力撞开车门，逃进暴雨之中。 门廊下，那对年轻情侣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。 十几秒后，女孩儿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。 警察和医护人员很快赶到了现场。 根据现场痕迹和楼上目击者证实，死者是从景枫大厦15楼坠落的。坠楼原因为自杀。 叶不凡扶着额头坐在救护车里。 他望着那辆受损严重的出租车，神情有些恍惚。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，也不清楚她为何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。 毕竟，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。 两名医生抬着尸体，从叶不凡面前经过。 一张白布盖在女人身上。 猛地，叶不凡感觉有些异样，可究竟哪里不对，他也说不上来。 他缓缓站起身，迎着尸体走了上去。 白布下，那段起伏的身体像是一截木头。 抬着尸体的医生停住了脚步，他们对视一眼，其中一个人疑惑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 叶不凡没有答话，他伸手想要揭开女人身上的白布。 就在手指接触到白布的一瞬间。 白布下，女人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。 接着，一条关节扭曲的手臂从白布里滑了出来，像一根被撇断的树枝，毫无生气地垂在担架下面。 叶不凡心中一惊，伸出去的手也捏成拳头缩了回来。 与此同时，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：“叶先生，你感觉怎么样？” 转过头，面前是一个年轻的护士。 “很抱歉你遇上这样的事。”护士非常职业地安慰道，“如果需要的话，我们可以对您的身体做一次全面的检查。” 叶不凡摇了摇头，感激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。 他的眼睛瞥向旁边，红衣女人的尸体已经被抬上了车。 护士微微点头，转身刚要离开，却被叶不凡叫住了：“孩子怎么样了？” “什么？”护士扭头盯着叶不凡的眼睛。 “我是说，从那么高摔下来......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也......” 叶不凡没有把话说完，这的确是个令人痛心的话题。 护士却一脸费解地皱起眉头。 她呆呆地盯着叶不凡看了半天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：“死者......没......没有怀孕呀！” 没有怀孕？ 这下，轮到叶不凡呆住了。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。 现在想来，红衣女人尸体的腹部平坦，丝毫没有之前高高隆起、有孕在身的模样。 护士疑惑地盯着呆立在雨中的叶不凡看了半天，耸了耸肩准神离开了。 那对在门廊下躲雨等车的情侣，此刻也走了过来。 女孩的身体无力地靠在男友的怀里，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。 经过叶不凡身边时，男孩有意放慢了脚步。 他瞅了一眼叶不凡，语气中有几分幸灾乐祸：“刚才载我们走了的话，就不会遇到这麻烦事了。” 叶不凡恼怒地盯着男孩的背影，却听到对方又轻声骂了一句：“又没客人，装什么？” “你说什么？”叶不凡压着心头的怒火，“那孕妇下车时说还要用车，不然我早走了。” “孕妇？”男孩转头看了叶不凡一眼，眼神中透着不屑，“你来的时候，车里根本没客人好吧？” 一道闪电，刀锋般地划开了黑漆漆的天空。 接着，头顶骤地响起一声炸雷。 叶不凡微微一怔，一股凉意袭遍全身。 一再偶遇的红衣女人，顺理成章地上了他的车，最后惨烈地死在了他的面前...... 这似乎是冥冥中某种神秘的安排。 然而，自杀的孕妇，坠楼后发现并没有怀孕！ 载着女人来到这里，车上却没有客人！ 这一切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 暴雨不停地拍打在叶不凡的脸上。 他的眼前一片朦胧，整个世界都在雨幕中变得虚幻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