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不凡木讷地站在院子中间,大脑里一片空白。
薛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:“具体的情况我也并不清楚,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。不过你父亲说,你到了玄阳观就安全了......”
后面的话,叶不凡没有听进去。
他担心的,并不是薛老七故事里那些所谓的“危险”。
他咬了咬牙,抓住了老人的肩膀:“七叔,我父亲现在在哪儿?我要去找他。”
薛老七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你父亲不让我告诉你他的下落,就是不想你去找他,他只求你能平安!”
叶不凡默不作声,眼神中透着坚定,抓住老人肩膀的手也微微用力。
按理说,如果孩子遇到危险,父母定然会守在身边。
如今父亲托人之口告诉自己身处险境,而他却选择了离开,一定是有更加凶险的事情要做。
而且父亲杀了人。
不论父亲杀的是傀儡也好,通缉犯也罢,在警察眼里都是一条人命!
他不能让父亲冒险,更不能让父亲再做什么傻事。
他也不在乎什么真相,只求父亲能平平安安地回家。
看着叶不凡决心已定的模样,薛老七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哎!这孩子......”
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责备,眼神中却满是欣慰。
“前天深夜你父亲来找我,说他有急事需要离开,交代了一番就匆匆走了。听他话里话外,应该是北上,去了马家沟。”
没等薛老七说完,叶不凡微微点头致谢,转身走向了院门。
大黑狗依然没有恢复之前的凶猛。
它低着头缓缓走到了叶不凡脚边,温顺的像只绵羊。
叶不凡伸手在它的脑袋上摸了几下,那黑狗才放松了一些,轻轻摇动着尾巴,在叶不凡裤腿上嗅了起来。
“七叔。”叶不凡轻轻拉开栅栏门,回头问道,“那些和你一起进野马滩的工友,是不是都没走得出来?”
薛老七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,他舔了舔嘴唇没有答话,转头进了屋。
火葬场的大烟囱高高地耸立在半空。
叶不凡的脚步有些沉重。
和薛老七的一番谈话,让他对整个世界的看法都有了微妙的改变。
两张脸的女鬼、红衣服的孕妇、拼接而成的婴儿、没有灵魂的傀儡,还有猛然炸响的说话声,和那股操控自己身体的神秘力量......
一切都像是无稽之谈,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自己身边。
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。
他要做的,就是去马家沟把父亲安全地带回来。
在此之前,他还有几件事情要做。
叶不凡刚刚走出隐秘的小路踏上步道,身后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。
薛老七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:“差点忘了,你小子被人偷了个精光。正好殡仪馆有车去市医院拉尸体,顺路载你进城。”
叶不凡的眉角微微动了一下,搭殡仪馆的顺风车,生平还是第一次。
黑色肃穆的灵车停在了刑警队门前。
下车时,薛老七拉住了叶不凡的衣袖:“夹着我电话号码的东西,一定要好好保管。”
“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,但你父亲说那东西很重要,别弄丢了。”
叶不凡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“不管你准备做什么,一定要注意安全!”薛老七压低了声音,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叶不凡的手背,“把你父亲带回来!”
目送灵车远去,叶不凡吸了吸鼻翼。
父亲与薛老七之间共同面对生死的情感,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宝藏。
就像在部队的时候,身边的那些战友......
那张记忆深处的血盆大口,再次在他的眼前张开。
叶不凡甩了下脑袋,把那些即将浮现的记忆碎片,重新掩埋了起来。
在门卫室说明了来意,值班警察给陆向东拨了个电话。
几分钟后,那个身材健硕的男人,风风火火地从办公楼走了出来。
“手机怎么还关机了?”陆向东一边迈着步子,一边埋怨,“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。”
叶不凡迎了上去:“我有几件事找你。”
“正好我也有事找你。”陆向东点了一支烟,“不过你先说。”
“我想看看姜辉的尸体。”叶不凡开门见山。
陆向东愣了片刻:“为什么?”
叶不凡压低了声音:“也许看过之后,我能给你点线索。”
陆向东眯起一只眼睛盯着叶不凡,猛咂了一口烟:“这不可能,违反规定。”
停了一下,陆向东松口了:“不过,可以给你看看凶器。”
陆向东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。
几张办公桌收拾的干净整洁。
唯独最里面的一张办公桌上,凌乱地堆满了文件,烟灰缸里的烟蒂也几乎堆成了小山。
陆向东招呼叶不凡在那张桌子旁坐下,伸手把桌面上乱糟糟的文件推向一边,又吹了吹散落的烟灰,有些尴尬地冲叶不凡笑了一下:“都派出去出外勤了,没人帮我收拾。”
说完,他把从物证室拿出来的两个袋子放在了桌面,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:“看看,能不能给我点线索。”
叶不凡拿起物证袋,凑到眼前仔细观察。
袋子里分别装着一截尖锐的木钉。
两枚木钉纹路清晰,前段有着黑褐色的痕迹,像是在油渍中浸泡过。
其中一枚木钉呈淡淡的红色,纹路宛如石块投进了平静的水面,荡起的层层波纹。
另一枚是淡黄色的,纹路直切均匀。
“桃木和槐木。”叶不凡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他的手指轻轻捏了下口袋,里面装着那枚从父亲房间找到的木钉。
现在仔细想来,口袋里的木钉和证物袋中淡黄色的那枚非常相似,都是由槐木制成。
陆向东坐直了身子:“眼光不错,不过这能说明什么?”
“桃木锁魄,槐木镇魂,封心贯目,永不超生!”叶不凡喃喃地自言自语。
陆向东一下来了兴趣,他探着身子盯着叶不凡的眼睛: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
叶不凡把两个证物袋放回了办公桌:“我在新疆当兵的时候,当地民间流传着的一种迷信说法。”
抿了抿嘴唇,叶不凡接着说:“据说,把桃木钉入恶鬼的心脏,再用槐木刺入它的眼睛,无论多么凶残的鬼怪都会被封印起来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陆向东捏着满是胡茬的下巴,微微皱眉:“桃木钉入心脏倒是不假,不过这槐木刺入眼睛和被害人的情况不符啊。姜辉脑袋上被木钉刺入的地方是在眉心。”
叶不凡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:“这只是个迷信的说法。不过世界各地都有人类第三只眼的传说。”
“相传,人类原本长着三只眼睛。这第三只眼睛可以看到曾经和未来,但随着人类进化,那只眼睛慢慢缩进了脑子里。”叶不凡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,“咱们现在,称之为松果体。”
“我想......”叶不凡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槐木钉,“封心贯目里的目,指的就是位于眉心的松果体。”
陆向东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:“你是说,有人把姜辉当成恶鬼,用杀鬼的手法杀了他?”
“有没有可能。”叶不凡吸了口气,“姜辉真的就是一只恶鬼?”
陆向东并没有理解叶不凡的意思。
他撇着嘴点头说道:“那狗日的背了六条人命,确实可以说是人间恶魔了。”
“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叶不凡声音很低,显得有些没有底气,“我是说,姜辉会不会真的变成鬼了?”
这句话把陆向东问懵了。
他盯着叶不凡看了半天,突然咧开嘴爽朗地笑了起来:“哈哈哈,变鬼?如果这就是你能提供的线索,那我先谢谢你了!”
叶不凡却一脸严肃,轻声说道:“死者是个通缉犯,想杀他根本不用凶手自己出手,一个电话警察就会抓住他,用不了多久,他就会因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被枪毙。”
停了一下,叶不凡接着问道:“如你所说,凶手在姜辉心脏上钉入木钉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,那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地在他的眉心再钉入另一枚木钉呢?”
陆向东止住了笑,等待着叶不凡继续说下去。
“先不说凶手这么做,会耽误多少时间,带来多大的风险。”叶不凡摸了摸额头,“单单想要把一根木钉,钉入人体中最坚硬的骨头,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。除非......”
“除非凶手想要确保被害人彻底死亡,或者这根本就是凶手一时兴起的行为艺术,又或者凶手和被害人有深仇大恨,反正与鬼神无关!”陆向东打断了叶不凡的话,他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。
叶不凡静静地看着对方,等陆向东一口气说完后,才心平气和地继续开口。
“确保嫌疑人死亡,可以割开他的喉咙,砸烂他的脑袋;一时兴起的想法,没必要提前准备木钉这种最不容易下手的凶器;如果是有深仇大恨,会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折磨被害人......”
这次,陆向东没有说话。
他沉默着注视着叶不凡的眼睛,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问道:“你,究竟查到了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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