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陆向东怀疑的目光,叶不凡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,他干脆地摇了摇头。
即便薛老七告诉他父亲杀了人,但他依然不愿相信那是真的。
退一万步,只要证明死掉的姜辉并不是人,那么一切也都迎刃而解了。
陆向东的语气平和了很多:“其实你说的这些,我们早就怀疑过,可如果把所有无法解释的情况归咎于封建迷信,那我们当警察的也太轻松了。”
“我并不是要你相信鬼神之说。”叶不凡把手伸进口袋,“我只是在想,这个世界很神秘,如果姜辉真的不是人,或者说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,也许会有另一种思路。”
陆向东听得很认真,但他对叶不凡绕口令般的表达,似乎还是有些抗拒。
他搓了搓手:“你的想法,我会认真考虑。不过在这之前,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”
说完,陆向东在凌乱的桌面上翻找起来。
片刻后,他从成堆的文件里抽出一张,推到叶不凡面前:“DNA比对结果出来了,你父亲,不是凶手!”
叶不凡愣住了。
父亲不是凶手?
那么自己这样鲁莽地跑到刑警队,大谈一番对案件的揣测,岂不是自找怀疑?
难道,薛老七的话是骗人的?
又或者,父亲所杀的那个“人”根本就不是姜辉,而是另有其人?
除此之外,父亲房间里,那枚与凶器一致的槐木钉,又该如何解释?
叶不凡眉头紧锁,伸进口袋里的手,死死地捏住了那枚属于父亲的木钉。
“怎么?这不是你想要的吗?”陆向东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。
叶不凡这才回过神来,急忙笑着解释道:“消息来的太快,一下没反应过来。”
陆向东看着对方有些古怪的表情,默默地点了支烟。
香烟抽了一半,他开口问道:“另一件事呢?”
“啊?”叶不凡诧异地看着健硕的男人。
“你不是说有几件事找我吗?”陆向东笑了一下,“案子的事算一件,其他还有什么?”
叶不凡拍了拍脑袋,将其他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。
他来找陆向东,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。
“你结婚了吗?”叶不凡轻轻问道。
陆向东有些莫名其妙:“快离了。怎么?想让我爱人给你介绍对象?”
“那倒不是。”叶不凡尴尬地笑了笑,他有些为难,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想了一会,叶不凡说道:“最近我忙着找父亲,没时间照顾妹妹,所以我想,如果方便的话......能不能让嫂子照顾她几天.....”
这个请求着实有些过分。
不过叶不凡想了很久,还是决定找陆向东帮忙。
继母死后就和那边的亲戚断了联系。
况且他也没什么异性朋友,几个战友也都不在一个城市。
倘若让妹妹在父亲的好友那里住上几天,先不说他放不放心,首先妹妹就不能答应。
特别是当他想到姜辉手机里,那张他接妹妹放学的照片,还有那个长相惊悚的小怪物时,他不得不为妹妹的安全担心。
这个陆向东,虽说只见过一面,而且他这人也并不讨喜,不过叶不凡却能感觉到,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。
在这里,老百姓对警察有着一种绝对的信任感。
况且,叶不凡认为妹妹住在警察家里,会更加安全。
陆向东有些意外地盯着叶不凡。
他愣了片刻,才缓缓地摇头说道:“我经常不着家,没资格答应你。”
叶不凡点了点头。
他能理解陆向东拒绝他的理由,换做是谁,都不会轻易地领一个陌生人回家。
就在他重新思索妹妹的去处时,陆向东从口袋里摸出了电话:“不过我觉得,我爱人会非常高兴有人能陪她几天。”
和陆向东约好晚上八点一起去学校接妹妹后,叶不凡就匆匆走出了刑警队。
他要找到那红毛小子。
如果真如算命先生所说,那张百元钞票被诅咒了,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别人。
在遇到红毛小子的街道上转了一会儿,叶不凡很快就打听到了他的信息。
红毛小子姓韩,叫韩阳。
他今年十七,和妹妹叶芯同岁。
三岁的时候,韩阳的父母去了沿海城市打工,他就一直跟着奶奶生活。
起初,父母每年还会往家里寄点钱,可几年后就再也没了音讯。
祖孙俩只能在社区和街坊的接济下度日。
韩阳自小身体孱弱,经常被街上一群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欺负。
那群青年自称“小刀队”,偷井盖儿扯电线的事没有少干。
好多次,韩阳被那他们抢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生活费,还被打的遍体鳞伤。
他怕奶奶担心,不敢回家,只能蜷缩在街角偷偷地抹眼泪。
两年前,奶奶死了。
失去了最后的亲人,韩阳彻底成了孤儿。
邻居们纷纷伸出了援手,可那些帮助毕竟只是杯水车薪。
而对于这个可怜孩子的未来,众人也只能摇头叹息。
谁知没过几天,韩阳竟染了一头红发,打扮成了那帮痞子的模样,成了“小刀队”的一员。
其他人还给他起了个外号,名叫“三火”。
打听的过程中,一个上了岁数的阿婆拉住了叶不凡的手。
“老板!要是三火得罪了你,你教育教育他就好,千万别太难为他了。他其实是个好孩子......就是命太苦喽!”
叶不凡当然没打算为难那个红毛小子,就连自己的手机钱包能不能找回来,他也没放在心上。
而那张红衣女人给他的百元大钞,他必须找到。
天色渐暗。
叶不凡在街角一家台球厅门前停下了脚步。
一块红蓝灯带拼接起来的廉价招牌,在头顶不断地闪烁。
上面写着:千禧台球厅,请上二楼。
招牌下是一截向上的楼梯,拐角处还散发着淡淡的尿骚味。
听邻居说,这家台球厅,就是那个所谓“小刀队”的据点。
叶不凡沉着脸跨上了楼梯。
推开二楼的玻璃门,他不禁皱了下眉头。
台球厅里的冷气开得很大,房间里却烟雾弥漫。
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,让人很不舒服。
这里的面积不大,只紧凑地摆着七八张台球桌。
最里面的三张球桌旁,围着十几个青年男女。
他们染着各色的头发,打扮另类夸张,吞云吐雾,嬉笑喧闹。
台球厅老板是个挺着啤酒肚,留着地中海头型的中年人。
他正懒洋洋地坐在吧台旁的沙发里,盯着墙上的电视。
看到有人进来,老板斜着眼睛,操着一口南方口音:“打球吗?”
叶不凡微微摇头,没有理会他,而是径直朝那群青年走去。
那群男女看到有人面色严肃地靠近,纷纷停止了嬉笑,放下了手中的球杆。
一个干瘦的男人,叼着烟往前走了两步,挡在叶不凡面前。
他一头金黄色的长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了,贴着头皮的地方,已经长出了半截黑发。
男人穿着松垮垮的牛仔坎肩,左耳上还吊着一个闪亮的十字架。
他冲叶不凡扬了扬脸:“有事儿啊,哥们儿?”
看着男人脸上的桀骜不驯,特别是他眼神中的轻蔑,叶不凡咬了咬牙,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。
他很想把这个干瘦男人的小眼睛,从他的眼窝里抠出来,捏爆后挂在他十字架耳环上。
那样,他就不能用那种令人讨厌的眼神,盯着自己了......
叶不凡侧了下脖子,想要摆脱这恐怖的想法。
深吸一口气后,他轻声说道:“我找韩阳。”
又有几个奇装异服的男人靠了上来。
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,剃着光头的矮胖男人站在了最前面。
他赤裸着上身,露出了胸口的狼头纹身和肚子上的两处刀疤。
光头男人吐了口烟,将手中的半截烟蒂,挑衅似的扔在了叶不凡的脚边:“这里,没有叫韩阳的人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,很是让人讨厌。
叶不凡盯着地上的烟头愣了片刻。
回过神来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头。
他急忙甩了甩胳膊,将双手抱在胸前,右手食指不断摩挲着脸上的伤疤。
叶不凡迫切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他觉得,胸中的那座火山正在不停地翻涌。
而这里的一切......
充斥着霉味的空气、嗡嗡作响的冷气机、电视机发出的吵闹、刺眼的灯光......
还有周围这群年轻男女,眼神中透出的不怀好意。
它们可能,随时引爆这座蠢蠢欲动的火山!
叶不凡踩灭了烟头,歪着脑袋,目光越过了光头男人的肩膀。
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染着红发的三火。
三火和他对视了一眼,慌乱地垂下了眼帘。
“行,那我就不找韩阳。”叶不凡用下巴点了点光头男人身后,“我找三火。”
光头男人往前凑了两步。
他抬头盯着叶不凡的眼睛,抬起手臂朝身后招了招手:“三火,有人找你。”
三火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,他缓缓走到光头男人身边,轻轻叫了一声:“杰哥!”
光头把胳膊搭在三火的肩头,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不凡的眼睛:“三火是我兄弟,你有啥事就当着我的面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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