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妇人的话，令叶不凡心头一震。 尽管父亲借薛老七之口一再提醒他身处危险，但他还是搞不明白，这些人啊鬼的，究竟为什么会冲他而来，它们到底图些什么？ 实在想不明白老妇人话里的意思，叶不凡轻轻捏起了拳头，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 老妇人再次把手中的照片递到叶不凡面前：“你救过我孙子，不介意在帮我这个老太婆一个忙吧？” 叶不凡犹豫了一下，接过照片：“放心，我会交到韩阳手里的。” 他在拿照片的过程中，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了老妇人的手背。 只听“刺啦”一声，老妇人的手背上竟然冒出了点点火星。被叶不凡手指划过的地方，赫然出现了一道依然燃烧着的伤痕。 伤口不断地喷发着火星，空气里隐约有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。 老妇人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，惊恐的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兴奋：“果然是这样！” “什么？”叶不凡也是一脸的不解。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，又盯着老妇人的手背：“你的手......没事吧？” “不打紧！”老妇人笑着回答，似乎并不在意手背上的伤痕。 她伸着的手摊开了掌心：“现在，该让我来帮你了。把偃奴给你的东西交给我，我会替你永远承受她的诅咒！” 偃奴？ 这个名字叶不凡好像在哪里听到过。 他想起了那个红衣女人。 当时，他刚看到女人的眼睛，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不就是叫了一声“偃奴”吗？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钞票：“你是说，这个真的是个诅咒？” 老妇人抗拒地盯了一眼叶不凡手中的纸币，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别处。 叶不凡举着手里的钞票，在楼道声控灯的光影下，仔细打量起来。 上面的两处污渍似乎扩大了范围，几乎覆盖了半张钞票。 那污渍黑乎乎的，但叶不凡看出了当中隐隐藏着的暗红色。 那是血！ “偃奴到底是什么？这诅咒又是什么？”叶不凡像是在问老妇人，又像是自言自语。 接着，他把钞票递到老妇人面前，继续问道：“你说帮我承受诅咒，又是什么意思？” 老妇人的身子往后躲了躲没有说话，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叶不凡的问题。 一阵沉默后，楼道里的声控灯“啪”地熄灭了。 直到叶不凡轻咳一声，灯光再次亮起，老妇人才动了动嘴唇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。 “偃奴，是被恶灵控制的女孩儿，这些女孩儿通常都是黄花大闺女，恶灵会在她们身体里播下各种邪恶的种子。” “她们用自己的死亡诅咒别人，只要有人携带沾染她们阴血的物品，无论走到哪里，都会被她们孕育的各种怪物所纠缠。” 叶不凡看着手里的钞票，皱了皱鼻子。 如此看来想要对付自己的，并不是这个所谓的偃奴，而是控制她的那个“恶灵”！ “阿婆。”叶不凡冷不丁地问道，“那个控制偃奴的恶灵是谁？” 老妇人怔了一下，连连摆手：“我不是来给你讲故事的。” 说着，她猛地伸手夺过了那张被诅咒的钞票，看也没看就准备塞进嘴里。 “等等！”叶不凡想要抓住老妇人的手腕阻止她，又怕再次伤到对方，只能轻喝了一声。 老妇人张着嘴，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：“放心，阿婆已经死了，就算背负这个诅咒，也不会有太多损失。” “会发生什么？”叶不凡锁着眉头，他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。 可还没等老妇人继续说下去，一股香烛纸灰味儿便在楼道里弥漫开来。 接着，一阵怪风裹挟着无数燃尽的纸灰，从楼下吹了上来。 那些纸灰飞舞着，在老妇人身边聚集起来，慢慢地变成了一根雕着龙头，刷着红漆的木杖。 老妇人一把抓住木杖，捧到了眼前。 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，眼里却满是悲伤：“躺在病床上的时候，韩阳就说要给我做一根这样的拐杖，今天......我终于收到了！” 粗糙干枯的手，不停地抚摸着光滑的木杖，老孺人对它爱不释手。 过了好一会儿，老妇人才抬起头。 她似乎哭过，眼中却没有一点泪光。 “叶先生，求你照顾好韩阳！因为那孩子与生俱来的使命......也是你！” 老妇人说完，没等叶不凡反应过来，便用力把手中的钞票捏作一团，塞进了嘴里。 刹那间，老妇人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。 她脸色变得异常苍白，一双眼睛眼珠上翻，只剩下了两片眼白。 老妇人的口中发出了古怪的声音。 那声音仿佛无数蛆虫蠕动，又好似许多孩子被困在深井之中的凄惨哀嚎。 叶不凡看着眼前的一幕，手足无措，不知如何是好。 突然，一根苍白的手指从老妇人的嘴角伸了出来。 接着是第二根，第三根。 那些手指拼命地扭动。 像是无数惊恐的恶鬼，想要掰开干瘪紧闭的嘴唇，从里面逃出来一样。 老妇人抬手用力地捂住了嘴巴，指甲几乎嵌入了脸颊。 她的面孔也随之变得更加扭曲，一双眼白充满了血丝。 十几秒后，老妇人嘴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。 几根露在嘴唇外的手指也不再动弹，蓦地化作几缕黑雾，顺着老妇人的鼻孔钻进了她的身体。 老妇人早已精疲力竭。 他扶着门框平复了半天，才缓缓抬起头：“叶先生，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。我马上就会忘记生前的一切，但也不会转世投胎，我会变成无魂无魄的影子，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天地之间，直到......那个人找到我......” 那个人？ 叶不凡正想发问，却发现老妇人的身体竟然变得虚无起来，只剩下了一个透明的轮廓。 “阿婆，其实你不用为我......”叶不凡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悲伤，“还有其他办法解决这个诅咒！” “的确，也许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。”老妇人的声音也变得缥缈，“但对我而言，这是唯一的方法，这是我的命！” “如果有一天，我威胁到了韩阳和你的安全......” 叶不凡打断了老妇人的话：“你是说，韩阳还能再见到你？” “我不希望有那一天。”老妇人痛苦地皱了皱眉，“但如果真的无法避免，求求你杀了我！” 叶不凡瞪大了眼睛：“杀......杀你？杀......鬼？我可没那本事。” “你的本事，不止于此！”说话间，老妇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，那根木杖也随之渐渐消失。 “劳烦你告诉我孙子。”老妇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，“我很喜欢他的礼物！” 话音未落，她的身形，就在叶不凡面前彻底地消失了。 楼道里的温度，也瞬间恢复了正常。 叶不凡手里攥着发黄的照片，呆呆地站在门框里。 他的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酸楚，像是失去了一个很久没有想起过，却又十分重要的东西。 不知过了多久，楼道里的声控灯，“啪”地一声再次熄灭了。 三火回来的时候，已经过了午夜。 他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，还换了一身相对正常的运动服。 “哥，你咋了？”进门后，三火发现叶不凡的脸色有些不对。 “没事！”叶不凡眼神闪躲地搪塞了一句。 他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，摸着脸上的伤疤深吸了几口后，咬了咬牙。 “你去......看你奶奶了？” 一旁的三火愣了一下，疑惑地盯着叶不凡看了半天，才抠着额头“嗯”了一声。 片刻后，三火脸上的疑惑消失了，变成了一脸的好奇。 他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半天，一屁股坐到了叶不凡身边，一脸媚笑地问道：“哥，告诉我呗，你是咋看出来的？” 叶不凡手里夹着烟，不敢看三火的眼睛。 就在不久之前，这孩子的奶奶才因为他魂飞魄散了。 尽管他不是始作俑者，也绝不想老妇人为他承受诅咒，但她依然觉得对不住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孩子。 最终，叶不凡还是掐灭了烟头：“你奶奶，她......很喜欢你的礼物！” 闻听此言，三火彻底呆住了。 他的眼圈微微发红，嘴巴张合了几下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 一阵悲伤的沉寂之后，三火抽动着肩膀，轻声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 “你出去后，你奶奶......”叶不凡铁舔了舔嘴唇，“她来找过我。” “啊？” 三火被叶不凡的回答怔住了。 他想过叶不凡天生敏锐，通过他身上的某些细节观察出了端倪。或者因为担心他的安全，根本就偷偷尾随了他。 可他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。 “你是说......”三火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表达，“你能看到......我奶奶？” 叶不凡微微摇头，关于这点他也说不清楚。 “我靠，太酷了！”三火难掩心中的羡慕，“那她老人家还好吗？” 顿了一下，三火继续解释道：“我是说，她现在是不是和电影里的鬼一样，飞来飞去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？” 红发少年的表现令叶不凡有些意外。 毕竟是个孩子，对于生与死他们会投入更多的感性。 叶不凡没有回答他，而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递给了三火。 “这是你奶奶让我教给你的。” 接过照片的瞬间，三火的眼神沉了下来。 他明显感觉到了，照片中的人和自己的关系。 为了打消孩子的误会，叶不凡赶忙解释道：“你奶奶告诉我，你父母后来之所以没了消息，是因为他们打工的地方发生了意外，他们......” 叶不凡实在无法继续说下去了。 三火却比他想象中坚强了许多。 红发少年忍着眼泪：“他们都死了吧？” 叶不凡没有说话。 “只要他们不是故意抛下我，就还好！”三火把照片收进口袋的时候，眼角明显颤动了几下。 “我老早就答应给奶奶做一根拐杖的。”三火有些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，“今天才画了一根烧给她......” “我看到了。”叶不凡轻声安慰着，“那根拐杖很漂亮！” 三火咬着嘴唇点了点头。 叶不凡则把身子往前靠了靠：“三火，我明天出发，你想跟我一起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