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拉着叶不凡的手，情绪激动。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。 赶忙招呼三个年轻人，在老旧的沙发上坐下。 自己则在不大的屋子里，转来转去忙活着。 他用铁钳将炉子里的火捅旺了些，把一个茶壶架在了炉火上。 接着，又从柜子里拿出几块干巴巴的面饼，扔进了炉膛的烤箱里。 老头这才拍了拍手，在三人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 陆向东把手枪别回腰间，脸上的敌意也平复了许多。 尽管他依然不清楚，刚才还拿枪指着自己的老头，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。 但他知道，老头对他们三人来说，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。 更何况，老头若真想伤害他们，刚才直接开枪就好，根本没必要挟持三火。 “老爷子，刚才是怎么回事？礼堂里的人影究竟是谁？不是说马家沟已经没人了吗？” 陆向东一口气问了一大串问题。 老头却一直盯着叶不凡。 直到他把那个脸上长着狰狞伤疤的男人，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，才缓缓地开了口。 “我叫马永新，是留在马家沟的最后一个守矿人。你们在礼堂里看到的人影，是我的儿子马和平。” 马永新？ 叶不凡眯起眼睛：“盘石庄的马永明，是你什么人？” “你们见过我三弟了？”老头的眼睛亮了一下，但脸色随即沉了下来，“你们能找来马家沟，就是他指的路吧？” 叶不凡摇了摇头：“我确实想找马叔带路，不过他一直没有答应。而且......他还劝我们不要来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？” 马永新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。 他低着头自言自语：“还算是有良心，不枉费司马先生救了我们一家人！” 顿了一下，马永新叹了口气。 “可你们还是找到了这里......这都是命啊！” “自从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夜之后，这马家沟就再也没有太平过。” “刚才你们在礼堂里看到的，是我们守矿人每晚必须的工作，叫请阴戏。” “按理说，请阴戏是要活人上台表演的。可你们也看到了，马家沟地处偏远，哪里请得到什么戏班？这矿一关，更是难得看到一个活人了。” “于是每到太阳落山，我那儿子就会在礼堂里播放各种戏曲录音，只求那些孤魂野鬼每晚来听戏，不再出去四处害人！” “请阴戏的过程中，活人不能说话！免得惊扰了听戏的鬼魂，惹来一身的麻烦！” 陆向东鼻子里轻轻“哼”了一声。 他当然不愿相信马永新的说辞：“如果真有鬼，你们怎么不离开？让你儿子每天跟鬼魂打交道，你老人家也放心？” “这世上的事，你可以不信。”马永新垂着眼帘淡淡地说道，“但最好怀着敬畏之心！” “和那些守村人一样，我们想要守护一片土地，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。” 老头再次长叹一声，眼神变得落寞下来。 “只可惜，本该降临在我这个守矿人身上的厄运，却落在了我儿子身上。” 马永新伸出手指，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点。 “和平小时候发高烧，烧坏了脑子。那些鬼怪，伤不了他......” 陆向东不自然地挠了挠脑袋，不再说话。 叶不凡把胳膊靠在膝盖上，往前挪了挪身子：“您一直在这里，一定会认识我父亲叶念山吧？” “念山兄弟？”马永新的眼神中透着疑惑，脸颊却因为再次激动变得红润起来，“你父亲？” 老头明显认识父亲，叶不凡瞬间紧张起来：“这些天，您见到他了吗？” 马永新的反应令人失望。 他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诧异：“念山兄弟回来了？” 接着，老头皱着眉毛喃喃自语道：“他明明已经逃脱了，为什么还要回来呢？难不成......司马先生所说的日子，真的到了？” 叶不凡无力地靠在了沙发背上。 他根本无暇顾及，老头后面说了些什么。 如果父亲没有回来马家沟，那他还能去哪儿呢？ 薛老七，又为何把自己诓骗到这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？ 然而，马永新接下来的话，再次点燃了叶不凡心中的希望。 “念山兄弟若是真的回来，不一定会来找我。” 老头顿了一下。 “但他，一定会去一个地方！等到天亮，我带你们去看看。” “等天亮？”叶不凡很是着急，他巴不得现在就去。 马永新冲他摆了摆手：“人主于昼，鬼行于夜。晚上是鬼魂的时间！” 老头盯着叶不凡的眼睛：“况且，我还有话要对你说。” “呜-呜！” 一阵哨声响起，炉子上的茶壶烧开了。 马永新起身，提起茶壶给每人斟了一碗热腾腾的褐色浓汤。 一股夹着草药味的奶香，瞬间飘满了屋子。 “好香！”三火吸着鼻子，“这是啥？” “奶茶！”老头一边回答，一边取出了烤箱里的烤饼。 三火端着碗在鼻子前闻了闻：“奶茶？咸的？” 他只喝过街边奶茶店里，标着各种奇怪名字的珍珠奶茶，从来不曾想过奶茶还能是咸的。 可在老头看来，他的问题无比奇怪。 “不然呢？”马永新笑嘻嘻地将烤饼放在桌子上，“还要往里面加点白糖吗？” “饿了吧？这一路的山道可不好走啊！” “我这里条件艰苦，你们将就吃点吧。” 浓香的奶茶，酥脆的烤饼。 虽然这顿晚餐简单粗陋，但三个颠簸了大半天的年轻人，依然吃得津津有味。 马永新，掰了一块烤饼放进嘴里，思绪渐渐飘远。 在三火“吧唧吧唧”的咀嚼声中，老头讲述了一个遥远的、不为人知的故事。 一九四二年，夏。 正是抗战最残酷、激烈的时期。 龙虎山深处的清虚观。 一众道家弟子，先国之大义。 他们个个摩拳擦掌，义愤填膺。 为首的，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。 少年本是孤儿。 年幼时，就被清虚观紫阳山人收在膝下，赐道号“玄阳”。 玄阳天资聪颖，习得一身好功夫。 下山前的夜里，紫阳山人将玄阳叫到身边。 授他长虹宝剑一柄、黑书一册。 并叮嘱道：“邪恶之人，皆为心中鬼魅所惑。人心不坚，但有邪念，必为恶鬼邪祟利用。若欲尽除，长剑斩其身，黑书封其魔，乃成矣！” 玄阳受命。 第二天，便率领一众师兄弟，告别了清虚观和紫阳山人。 二十一个道家侠士，身背长剑，直奔仇敌而去！